趁着计算机操作课瑛用了一下QQ,“好友”里有两个人,一个是文,另一个是骁。登录时,她没有把手机掏出来找文的手机号,竟然一次就输对了密码,于是她也就没再更改,一直把这个密码用了下去。换了个ID,用的是文给她起的绰号:小鲇鱼——文说“小鲇鱼”在他的方言里是漂亮小姑娘的意思。结果,那一节实验课就全用来跟文聊天了。文开了视频让瑛看他的宿舍,惹得她不停地拍打身边的欢:“这样看文好帅啊!”“哎,你不觉得他笑起来很可爱吗?”欢正在练习使用Authorware,被瑛烦得要死,气得她做了一个青蛙跳荷叶的小动画,起个名字叫“瑛的行走”。 CGe'z  
  文发过去一个场景:一片美丽的绿草地上,站着一个白裙飘飘的长发女子,瑛很是喜欢:“这个好漂亮,还有个美女。” d,+n,;6Cf  
  “是小鲇鱼。”文简简单单地答道。瑛笑得满脸通红地俯下身去,被欢拎着耳朵骂花痴。 jb![ Lp  
  “小鲇鱼,我和骁打算租车出去玩,你一起去吧,敢不敢坐?”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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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敢啦!你们敢开我就敢坐。去哪儿?” t5Mo'*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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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个人的,她负责租车,她提议去润州。” d$,i?d,  
  “好啊!我早就想去润州玩了呢。” v(7A=/W_  
  “哈哈,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E 6@;e-]j  
  “嘻嘻,我质量太差,你不倒贴钱卖不出去的,不划算,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n{}Y.  
  “那我可得好好调教调教你,争取将来卖个好价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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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期待着周末的旅行,瑛整天红光满面、蹦来跳去的。成对她的旅行竭力反对:“三个新手开着辆不熟悉的车,带个对车一窍不通的人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途中还要上高速,亏你们想得出来。” 3ElpS^2W  
  “哎呀!我的姐姐呀!你就别扫我的兴了啵。现在如果是你那位要开车带你出去玩,你肯定跟我是一样的心情呢。” l=]vC +mU  
  瑛上网搜集课件素材,骁在她的QQ里跳出来了:“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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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瑛啊!” Wkk Nyg,  
  “你怎么会有我的号?” 1;gSf.naG  
  “这是文送我的号,我用的时候你就在上面呐。” &"h!SkX/  
  “知道我是谁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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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骁呀。” 7Mv$.Z(  
  “那家伙,竟然没把我删掉。” .n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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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文的室友育曾告诉瑛,他向文要过瑛的手机号,文没有告诉他,可是文却将骁留在了瑛的“好友”里。 66 Xt=US  
  “已经决定做文的小鲇鱼了?” |\(/dXXP  
  “是啊!在他为我选的漂亮鱼缸里游来游去,看他看着我笑,感觉很幸福。” 9|WWA%p  
  “那要是有一天他走了呢?” `	;=Se_  
  “那就让他去吧。” f,a	%@WT  
  “那你呢?你求个什么呢?” Lb{D5k*XU  
  “现在这样就很好啊,我已经觉得很快乐了!努力做一个他喜欢的女孩子,很快乐。” y&Hh8|'mC   
  “真挺佩服你的,为他改变。” ZtLn*M  
  “不仅是为他,我觉得他说的对,才愿意那么做的。” ?.4l1X6Ba  
  那时候的瑛并不奢求志存高远的文会永远守着他的鱼缸,其实鲇鱼也并不是观赏鱼,她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跟文在一起的快乐,不曾想过如果有一天文对小鲇鱼说:“我要带你去看世界。”可是另一天,他却提着行李独自离开,把小鲇鱼放进水塘,任它自生自灭,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锥心之痛。这一刻,她只知道沉迷在文对着鱼缸里的这个快乐的小生灵流露出的怜爱目光里。 ncdr/(`  
  第二天一早,文把车开到瑛的楼下等她。骁显然没有让瑛前一天跟他说的话烂在肚子里,而另一位陌生的同行者也显然知情,两人一路上话里话外不停地拿文和瑛开玩笑。瑛虽然勇敢得足以做出凰求凤的壮举,但在这个连文都难免害羞尴尬的场景中,她实在拿不出主动约文或是在QQ上向骁吐露自己对文的爱慕的豪爽劲来,她的伶牙俐齿一颗也露不出了,真恨不能找个面包袋子把头套上。就这样,平日里唠叨得让成恨不能用线把她嘴缝上的瑛,竟然一路沉默,偶尔挤出一句话来也像是没话找话说。 .am*d|&+G  
  好在,窗外有不曾见过的风景让瑛两眼忙不过来。尤其是那座横架于天堑之上,彻底结束了广陵和润州之间只能靠船沟通的历史的大桥——新中国桥梁建筑史上的又一杰作。小车驶上大桥时,瑛颇兴奋地给成发短信:“我上大桥了,你放心吧,死不掉了,这桥上空荡荡的,想找辆车撞一下都找不着。”可就是这杰作,后来经历了一场大雪就被封了一天,因为桥面用的是钢材料,吸水性差,下了点雪就结了冰,彻底银装素裹没法走车了。瑛看到这报道时笑坏了,她从来不要求别人把事情做到完美,但这建造在一年难免下那么几场雪的地方的大投入工程,竟然会出现这种滑稽的问题,实在让人太对桥梁设计者们失望了,难道他们设计之初竟连这一点都没想到么? ~=mM/@HD  
  能让试验成功、公式成立的理想状态在现实生活中常常是不存在的。就好像用盖茨要不要捡地上的钞票、乔丹要不要修他家的草坪来解释机会成本,永远只可能是让听者轻松接受和理解这一概念的手段罢了。因为但凡有点生活情趣的人都会明白,弯腰捡起一张钞票并不在于这张钞票是否值得你去弯腰,而在于那一瞬能感受到一种天将财神、不劳而获的窃喜;而修剪草坪也不在于这是否真的省钱,而在于在那劳动的过程中可以体会到用自己的双手美化家园的乐趣。那天从润州回到广陵吃晚饭的时候,文和骁联手反驳瑛对使用手绢的倡议,他们坚持认为,以瑛的专业水平,完全能在洗一条手绢的时间里挣到超过一包纸巾价格的钱。可是瑛在洗一条手绢的时间里所能体会到的因为环保而产生的自豪和愉悦感却可能远远超出她通过专业本领而挣到零花钱的快乐,若那手绢是爱人曾拿来给她擦眼泪的,那就更不是可以用商品的价值量来衡量的了。 feW9>f;  
  文很喜欢拍照,他每次停下来拍照的时候,骁都不停地向瑛使眼色,让她站过去跟他一起拍。可是瑛每次都只是红着脸摇摇头,转过身去看她的风景。她是不喜欢拍照的,既觉得拍照耽误了游玩,又怕自己在镜头前呆呆的一笑会破坏风景。而且那时的瑛,根本不好意思走上前,让骁隔着相机看他们想靠近却又不好意思靠近的羞赧。可是天知道为了那天的害羞,瑛后来有多么后悔,彻头彻尾地爱了一场,却连一张合影都没有留下,就好像两人从未走近过一样。 E\S&} K,s  
  来到润州最著名的寺院门口,车方停稳,就有小贩跟着兜售香火,骁不动声色地对如影随形的小贩说了一句:“我们是党员,无神论者,用不着。”然后又指着瑛:“她信基督,也用不着。” `j![  
  四人在偌大的寺院中走走停停,在一个角落里休息的间隙,瑛起身在附近转了转。在空荡荡的楼梯上,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无需回头,她能听得出那是文所自诩的“矫健的步伐”。她用心不在焉的目光向前探着路,注意力集中在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上,直到一双手轻轻地搭了她的双肩之上。瑛斜眼瞥了一下右肩头的那只手,没有躲开,也没有说什么,任她那颗小小的心脏在她的肚子里和嗓子眼儿之间快活地乱跳。两个人看起来平静得仿佛不远处无风的江面,似乎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好像天黑睡觉、到点吃饭一样无需计划无需商量也无需为它的发生感到意外。 *a%PA(%6  
  在寺庙中登塔是别有风味的一件事,尽管高度不高,视野也不见得有多开阔,但从那昏暗旋转的木质楼梯绕上塔顶的感觉就像升天一样奇妙,曲曲折折,永不回原点地打转,每到一层都可以出去看一眼,从不同的高度用不同的心情看相同的风光。终于转到最高一层,瑛趴在护栏上听着呼呼的风声,看四周既不壮观也不美丽的景色。文走向她,用双臂从她的身后将她环绕起来,瑛依然没有回头、没有说话,仍然看着近处和远处平淡无奇的风景,轻轻地嗅着文在她耳边的呼吸,一动也不动,仿佛那是一种从天而降恰巧落在她身上的幸福,只要她稍稍一动,就会将那幸福抖落在地。 ,s76]$%4  
  回去的路上,文累了,倚在车座上闭目养神,手里握着瑛的手,瑛紧紧地挨着他坐着。看看身边难得安静的文,再看看前排谈论着车、驾驶和路况的两个人,觉得那两排座位间的小小空间把他们完全隔开了,现在自己和他们就好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她倚着文,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回去可以跟成说了:文虽然有点叽里呱啦的,开起车还是蛮稳妥的……不过,我还是喜欢坐你的自行车。” Q8q_w2s,  
  文笑了,睁开眼睛歪过头看着她,松开她的手,将手臂绕到她的身后,柔柔地搂着她的腰:“为什么?是不是我的车技好啊?”瑛看了他一眼,扬起眉毛笑着转过头去,并不回答,只像小猫一样静静地蜷在他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