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爱我好吗？|口- 格子楼 - 若水UEBBS.COM社区—〖石家庄经济学院论坛〗

星月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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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发表于: 2006-04-22

??云游
　　——徐志摩
　　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际云游，
　　自在，轻盈，你本不想停留
　　在天的那方或地的那角，
　　你的愉快是无拦阻的逍遥，
　　你更不经意在卑微的地面
　　有一流涧水，虽则你的明艳
　　在路过时点染了他的空灵，
　　使他惊醒，将你的倩影抱紧。
　　
　　他抱紧的是绵密的忧愁，
　　因为美不能在风光中静止；
　　他要，你已飞渡万重的山头，
　　去更阔大的湖海投射影子！
　　他在为你消瘦，那一流涧水，
　　在无能的盼望，盼望你的飞回！
　　
　　一、奶茶情缘
　　???????
　　《丘比特之箭》
　　不是第一次的相遇
　　却是第一次的悸动
　　抬头看你的一刹那
　　我心似被轻轻一击
　　可是丘比特
　　将那柔情的箭射向你我？
　　????????
　　??瑛和文的相遇完全是个偶然。
　　??一天，瑛的女友欢见到了跟瑛有一面之缘的宏，难得欢对哪个男生留有如此好的印象，瑛便想方设法地给欢和宏创造更多见面的机会。某天瑛请客吃饭，邀请宏参加，与宏同来的还有他的同学——文和骁。那一顿午饭的功夫，大家聊得还算开心，可是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欢跟宏没有半点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的意向，自己却将和那个没说上几句话的男子谱写上一曲惊心动魄的恋曲。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瑛和文不过是标准的点头之交，不发短信，不打电话，除了大家的偶尔聚餐，没有任何形式的交流，难得在图书馆碰上一面，也只是相视一笑，又匆匆擦肩。
　　??如果没有那晚的偶遇，恐怕这整个故事就将改写。
　　??瑛是老师的得力助手，巧的是这位老师亦与文有师徒之谊。那天瑛在阅览室帮老师找了一大堆资料，在阅览室外的休息处把资料交给老师时恰好碰上了从另一间阅览室走出来的文，于是老师提议三个人出去喝点东西。
　　??三人坐在一间狭小的奶茶店里，店堂环境并不好，但是瑛却喜欢那地方，只有做学生的时候才能这么大方自然地坐在这样平凡的小店里快乐地喝东西吃小吃，没有人会因为你在一家虽然食物可口但实在不上档次的小店里吃东西而嘲笑你。老师只坐了一会儿，抽了根烟，便走了，留下瑛和文一人捧着半杯珍珠奶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意而无激情地聊着。奶茶喝完了，对这样一对甚至还不算熟悉的朋友来说，他们自然不会再多坐下去。两人不往同一方向去，走到岔路口时，文很礼貌地问了一句：“我送你回去吧？”瑛想都不想就回答：“不用，我自己走吧，再见。”
　　??一路往回走，瑛还是保持着她惯有的快步伐，心却跳得比平时更快。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晚，似乎始终有一只小手在挠她的心窝，让她觉得痒痒的，又有一种奇怪的甜丝丝的感觉。成回宿舍了，瑛照例开始跟她唠叨一天的见闻，说到跟一个男孩子喝奶茶的时候，成饶有兴致地问：“帅不帅啊？”凡是提到男生，她都会这么问，最高兴的就是听到对方说“没你那位帅”。
　　瑛笑了，用一种在成面前从未出现过的腼腆笑容抹红了她白皙的脸：“我觉得还挺帅的！”对于这个问题，另一个有发言权的莫过于欢。好不容易等到欢回来，成迫不及待地问她：“那个叫文的男生帅不帅啊？”
　　 “文？咋的啦？他怎么能算帅？黑得跟炭似的。”欢不假思索地回答。
　　 “什么嘛！人家长得不错的好不好？！你是不是眼里就只有宏一个人啊？男孩子黑一点要什么紧？我就喜欢男生皮肤有点黑。”瑛噼里啪啦地反驳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反驳她。
　　之后的几天，瑛总是没来由地想起文。在图书馆碰到过一次，阅览室门口一进一出，就那么一秒钟的工夫，相遇、相视一笑、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这样的相遇在阅览室不宽敞的门口每天都要发生上百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是这普通的一次相遇却让瑛心动不已。她快步地往自己的方向走，好似生怕别人看到了她偷偷扬起笑容的脸，心底里却恨不得刚刚自己是跟文相遇了又往同一个方向去的。
　　??她从老师那儿得到了文的手机号，有时想给他发短信，却又觉得冒昧。就这样，心微微地颤动着，带着一点点期盼，一点点犹豫，一点点冲动，一点点羞涩，直到两人在图书馆又一次的相遇。
　　??看书累了，瑛坐在阅览室外的透明玻璃小圆桌边，看楼下进进出出的人，听门厅读卡仪一声又一声单调的叫唤。文远远地看到瑛坐在那儿，便走上前去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打开一份英语试卷：“你看看这篇文章呢，我五条都错了。”瑛给他讲了题目，又就英语考试的事聊了一会儿。临别，文说：“早知道你在这儿我就早点出来了，我约了人有事，得先走了呀。”这一句“早知道”让瑛开心了好久，产生了一种在黑暗中看到远方似有一点灯火的感觉。
　　??晚上，瑛一个人去逛超市。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要买的，趴在手推车上从卖场的这头滑到那头，攥着手机，有点想给文发短信，可是她知道文那天要上英文辅导课。于是她把东西放进车里，又拿回到货架上，继续趴在车上到处溜着。就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发现手机的指示灯闪起了漂亮的蓝色灯光，翻开一看，那飞动的信封上方竟闪着文的名字，她是含着笑把那条短信打开的：
　　??“你还在图书馆吗？我有问题想请教你啊。”
　　??“哦，我不在。你在图书馆？今晚不上辅导课吗？”
　　??“老师有事哇，改时间了。我下午去配了隐形，我的眼镜打球时挂彩了。”
　　 “哦，隐形啊？！我最佩服敢把个东西往眼睛里放的人了，我看了都怕。”
　　??就这样，瑛趴在手推车上一边在卖场里快乐地滑来滑去，一边喜滋滋地发着短信。最后，她问：“你的学习任务什么时候完成啊？有没有兴趣出来喝茶？”约请一个并无深交的男生是瑛从未尝试过的，但那一刻，她就是很想跟文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喝点东西，面对面地聊聊。文爽快地答应了。
　　??瑛提前几分钟进了超市附近的那家咖啡馆，把MENU从头到尾翻了两遍：大晚上的就不喝清茶、咖啡了吧；花果茶口味太淡，更像是女孩子喝的；总不能喝果汁吧，多没气氛。后来还是服务小姐给了建议：“你是想照顾男士的口味吧？那可以试试这几种保健的，口味比较重，又有营养。”于是，瑛点了一壶苹果雪梨茶，付了钱——他肯定会提出由他请客的，是我提议出来的，应该由我掏钱，我就先把钱付了吧，她这么想着。
　　??文按时到了。之后，两只水桶用两只迷你小杯子喝掉了咖啡馆不知多少壶水。随着甜甜的茶水下肚的还有对方的一些情况，以及整个清代简史，也不知是怎么开始的，总之文从努尔哈赤一直讲到了溥仪，重点是他最崇拜的康熙。瑛从来都是一个好听众，她对各种话题都能面带微笑地听下去，何况，桌对面口若悬河的是这样一个令她心动的男子。
　　??出门的时候，外面飘着蒙蒙细雨，文说：“我送你回去吧，来之前特意去打了气。”这次瑛没有推辞，轻轻地坐上了他的车后座，眼里流淌出的温柔恰似半空中那粉一样的雨，静静地听着那辆文从进校就开始骑，骑了这些年竟然还没有被偷的破车因不堪瑛的重负发出的有规律的“咯嗒咯嗒”声。后来，文曾不止一次说过：“我这宝马要是坏了，你可得陪我的。”
　　 “广陵你都玩遍了吗？”文回头问瑛。
　　 “没有。”
　　 “下次我带你去玩，我以前骑车把全城都逛遍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宿舍里竟还一个人都没有，瑛倒也乐得如此清静，好用这点时间擦尽脸上的丝丝笑意，以免被女友们笑话。可是当成和欢回来的时候，她看她们的双眼还是闪烁着别样明亮的光芒：“我今天有艳遇哦！”
　　??“真的啊？！”成永远会为这样的开场白瞪大她那双小眼睛。
　　??“是啊！白天在图书馆有个韩国的帅哥跟我搭讪；晚上跟文一起喝茶了。”
　　??“后面一个不算。”欢拼命梳着她那似乎总也长不长的头发，不留余地地答了一句。
　　??“算算算，就是算，我就觉得他帅，呜嘞呜嘞......”正吐舌头的工夫，瑛的手机亮了，那漂亮的蓝色灯光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瑛快乐和痛苦的来源。
　　??文的短信：“今天淋了点雨，你注意身体，别感冒了。今晚我说太多了，下次轮你说了呀:)”
　　??瑛把笑藏在低垂的眼睑下和忍着不去上扬的嘴角里，很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切，想当年，我们学校一开运动会就下雨，我哪次不是在雨里把1500米跑下来的，第二天不照样上八九节课，从没倒下过……不过……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跟我说‘下次’了。”
　　成把她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哦？！有前途有发展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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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飞翔，永远向自己的希望努力，永不言弃[/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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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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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1 发表于: 2006-04-23

~~~ 再说吧

给我一本书，我让自己哭泣；给我一支笔，我让世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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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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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 发表于: 2006-04-23

有时间看看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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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e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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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9 发表于: 2006-04-23

里面的感情很细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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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eki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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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8 发表于: 2006-04-22

晕
这么长啊
好好看看啊
~~~~~~~~~~~

为了你我把烟戒了
错过你
也许就错过了我一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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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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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 发表于: 2006-04-22

　　其实，还是言情大师琼瑶阿姨的一句话说得好，这男人啊，是“动心容易痴心难，留情容易守情难”。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她原创的，总之，这可以算得上是《环珠格格》里最受用的台词之一了。这么想着，也许可以让所有心伤并自责着的女人都稍稍宽心一点。
　　新年第一天，瑛编了短信给文：“情不用比山重，你背不动；意不用比天高，你够不到。只给你一点点关怀一点点爱，一点点祝福一点点念，好让你把它们都装进口袋，伴你度过新年里的每一天。”末了，还不忘调皮地加上一句：“原创，不许转发哦。”
　　“感动得一塌糊涂啊，”就是这样一句回话，也已经让瑛感动得一塌糊涂了，“感谢原创。祝你的新年天天快乐啊！”
　　“嗯，你也是哦，要是偶尔无聊的话，就花一秒钟想我一下吧J”
　　“哈哈，没那么夸张哦。你快乐，我也会快乐的。”为了这句话，瑛一天都没合得拢嘴；为了这句话，瑛让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努力做到快乐每一天。
　　笑容是瑛的标签，在这张标签行将脱落的时候，朋友们用他们的爱化作胶水，瑛感动着，苏醒着，把这标签重新贴到自己青春洋溢的脸上，有了爱这个强力胶，瑛相信，它不会再脱落，即使偶尔脱落，也很快就会被牢牢地贴回她的脸庞。她将带着这张标签走过人生的每一个春夏秋冬，每一场悲欢离合。
　　研究生入学考试很顺利，东吴大学研究生院的一席之地瑛已是志在必得了。用大家无所事事的时间，瑛到驾校报名学了驾驶。她对车从来就不感兴趣，并且认为开车这样的事是应该由男人来干的，当初文建议她去学的时候，她也没高兴，还撒着娇地跟文说：“亲爱的，我知道你特喜欢开车，所以这事儿我就不跟你抢，全让给你来做啦。”但是，文的离开让她感到了掌握每一种技能的必要性，天底下，真的没有什么事是可以、或者应该去依靠男人的。
　　研究生复试也很顺利，瑛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她请文吃饭，满脸欢快的表情：“我得感谢你，没有你，也许就不会有我的今天，谢谢你曾经给过我的，和没有来得及给我的一切。”
　　深造的深造，工作的工作，挥手作别的那一刻一天天逼近。日历牌又翻到那个让她记忆得刻骨铭心又回忆得肝肠寸断的日子，瑛把文的照片小心包裹，放进行李箱，然后给文发了一条短信：“今晚有空吗？出来走走吧。”
　　文看到瑛，跟一年前几乎没有区别，依然娇小、毫无修饰，他走近她：“没两天都毕业的人了，怎么还跟一年级的小妹妹似的？”
　　“过两个月，我不就是一年级的小妹妹了吗？”
　　两人在依然充满诱惑的夏风中比肩走着，聊着各自的将来。瑛趴在桥的护栏上，看了看手表，然后微仰起头，望着空中的月亮，似乎那月亮里，正上演着已然如烟的过往：“文，还记得一年前的现在，你对我说过什么话吗？”
　　文沉默了，双手撑在护栏上低头看着水中的月亮，当风吹过，那月亮便随之扭动身姿，妖娆得让人辨认不出她的模样：“瑛……你选今天约我出来……”
　　瑛依旧看着空中的月亮，笑容柔和得一如那淡淡的月光：“徐徐夏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啊。”她转过头去，歪着脑袋看着文。
　　文也侧过脸，双眼却躲闪着她的目光。“文，可以抱抱我吗？”
　　“瑛……”文依旧不迎接她温柔渴望的目光。
　　“那，让我抱抱你吧。”瑛的笑，露出了一点俏皮。文直起身来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犹豫，瑛并不等他回答，上前一步，将自己投入了他的怀里。文没有拒绝，定定地站了几秒钟，把手轻轻地放在瑛的背上。有多久，瑛没再体会过这样的温暖、这样的踏实？她紧紧地抱着文，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耳边，呼吸还是那个呼吸，却有着不同的频率；心跳还是那个心跳，却有着不同的速度；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却有着不同的心情；夏夜还是那个夏夜，却有着不同的故事。
　　她仰起头，嘴靠近了他的脸，温柔地开合双唇：“文，愿意要我吗？”
　　“瑛……”文扶着她的双肩，把她送离自己的身体，忧郁地看着她，找不出一个妥善的用来拒绝的字眼。瑛的眼里充溢着晶莹剔透的泪花，月光下，它们美丽而忧伤地跳动、闪烁着。她隔着泪光看着他，嘴角渐渐向两边拉开，然后微微垫起脚，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文没有躲得开，受惊一样地闭上了眼睛，又微微低下了头。
　　瑛的手勾着他的脖子：“你是个好男人，文。”文没有抬头，没有睁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吐着气。“如果有来生，爱我好吗？”
　　文睁开眼睛看着她，满脑子地搜索他应该给出的答案，瑛却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又一次环着他的脖子扬起头将自己的嘴唇覆上了他的双唇，文又一次闭上眼睛，对这个短暂却热烈的吻既不拒绝，也不回应。
　　倏的，瑛把自己的嘴唇、双手、整个身体都收了回来，甚至不等文睁开眼睛，就掉头跑了。文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缓缓地睁开眼睛，吃力得好像初生的婴儿，瑛的背影在他的视野中逐渐模糊、逐渐远去、逐渐消失。他疲惫不堪一般地倚在桥栏杆上，低着头，月光洒在他古铜色的脸庞上，又慢慢地向四周化开。手机在口袋里一次又一次地振动，过了好久，他才掏出来，瑛的短信：“我明天就要走啦，帅哥，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下面的三年里，要是想去东吴大学图书馆看书，我可以借你图书证啊J”
　　文笑了，回复：“好哇，才女，你好好读书吧，相信你一定会很有成就的，我们一起加油啊。”把手机放回裤袋，文大步地往回走去。
　　再过几天，他们将在不同的时间乘不同的车前往同一座城市，并将以不同的方式为了不同的目标在那座城市生活几年，也许，将是一生，在那座古老而现代的小城，他们，切近而遥远……
　　两条异面直线，只有移动到同一平面时才可能相交，瑛也曾努力地让自己旋转，直到进入文所在的平面，可是她的旋转太慢，抑或是文的耐心太有限，纵使瑛进入了那个平面，文也早已改变了自己的方向，注定了只能和她成为平行线。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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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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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 发表于: 2006-04-22

　　此刻，在空荡荡的街上听这首歌，照样是鼻子酸酸的感觉，那个如此喜爱这首歌，把它当成感情座右铭的男人哪去了呢？就这么人间蒸发了吗？瑛告诫自己：不要哭，他说过“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你一哭，便是陷他于不义了。
　　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她在被大方的吴州人开了空调吹得冰冷的金属座椅上蜷缩了两个小时，又在一辆上世纪上半期的高档的火车上蜷缩了几个钟头。到润州时，天已经亮了，一出火车站，她便爬上了去广陵的长途车，在车上闭着眼睛继续睡，不愿多看润州一眼，不愿回忆起任何一点曾在润州经历的美丽过往。回到宿舍时，竟然还有人睡在床上，她把她们都拖了起来，分发她从吴州给她们带回来的东西，然后好好地洗了个澡、洗了衣服，吃完午饭，便又爬上床睡了——没有背着包走过那么多路，就真的不知道宿舍那硬邦邦、还不太平整的床是多么舒适。
　　下午起床后没多久，就收到骁的短信，她跟骁说好了这天要请他吃饭的，一个暑假打扰骁实在是太多了，除此之外，瑛也很难想出该用什么方式表达她的谢意和歉意。整顿饭的话题几乎只有一个：文。骁并不站在两人的任何一方，提到文，他说：“也许你会觉得受不了，但我想他的决定是理智的。”提到瑛，他说：“我也跟他说过，放弃你是他的损失。”
　　骁说：“这样，我说一句，你跟着我说一遍。”
　　瑛知道骁不打算说文什么好话，赶紧摇了摇头：“我不玩，不好玩。”
　　“那这样，我来说，你只需要说你承认或是不承认，好不好？”
　　“嗯，好吧。”
　　“好。第一，他有严重的偏见。”
　　“我承认，但我能接受。”
　　“第二，他对你不好。”
　　“不承认，我坚决不承认。”
　　“哎，那就没办法了，连我宿舍人都说他对你不好，可是当事人自己不承认，我也就无话可说了。说真的，他真不值得你为他这样。”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用上‘值得’这个词呢？感情真的可以用值或不值来评价吗？我觉得‘不值’这两个字表达的只不过是安慰或惋惜罢了，根本就不是个公允的评判。”就这样，两人一直坐到饭店关门。其实，骁说的瑛都明白，但她就是没办法做到。
　　回到广陵的第二天，瑛就跟实习单位联系了，接着便欢欣鼓舞地开始了她的实习生活。白天上班，晚上看书，忙得不可开交，充实得几乎要溢出来。有时忙里偷闲，会沉浸在一捧米黄色的思念中不可自拔。
　　瑛走进宿舍，看见成的椅背上搭着一件黑色的大T恤：“我们宿舍怎么老是出现男人的衣服？”
　　成冲她眯起眼睛傻笑：“嘿嘿，我帮我那位洗的，他说他洗不干净。”
　　瑛不回应她的笑，撇着嘴看着那件衣服：“有一次，他跟我说作业没写完，还有一堆衣服要洗，我就让他把衣服拿来给我洗，叫了好几遍，他都没拿。他说洗衣服伤手，以后也不要我洗，家里首先要配置的就是洗衣机。”
　　对门的一个女孩子过来找成，成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叠男朋友的衣服。因为一直在说话，手里其实并没有把衣服叠好，只是在不停地倒腾。说话停下来的间隙，她回头看了一眼瑛，瑛正呆呆地看着她手里的衣服。她于是飞似的打开衣橱的门，将衣服扔了进去：“我还是收起来吧，这女人再看下去要精神失常了。”
　　“哼，以前我老是笑你，简直是你那位的洗衣机，可现在，这洗衣机，我想做都做不了呢。”
　　恋爱三个月的日子，瑛拎着一瓶啤酒，把校园内外，文曾跟她走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她坐在两人曾经紧挨着坐过的凳子上，把酒往肚子里灌。短袖短裙的她在初秋的晚风中孤孤单单地坐在那些留下了她的美好回忆的地方，天越晚，风越大，她抱着双臂，周遭再也没有文带来的温暖，有的只是萧瑟秋风带来的阵阵凉意。她的心倏地收紧，恍然大悟般地理解了一件事：他走了，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在这秋的凄清中，她微微扬起一只嘴角，露出苍凉的一笑，低低地哼唱着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我太不够温柔/ 优雅成熟懂事/ 如果我退回到/ 好朋友的位置/ 你也就不再需要/ 为难成这样子/ 很爱很爱你/ 所以愿意/ 舍得让你/ 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 我才安心……如果我会哭泣也是因为欢喜/ 地球上两个人/ 能相遇不容易/ 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 很爱很爱你/ 所以愿意/ 不牵绊你飞向幸福的地方去/ 很爱很爱你/ 只有让你/ 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下一天，却是她失恋两个月的日子。成新在瑛的MP3里拷了几首歌，熄灯了，难以入眠的瑛便躺在床上听着歌，一首《没有你的每一天》让她忍不住眼眶湿润，偏偏接下来的是那首百听不厌的《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再也管不了会不会陷文于不义，反正现在的文已不是那个曾对自己说过这句话的男人了，她可以听到成跟男朋友发短信的声音，便躲进被子压抑着啜泣起来，慢慢的，又是那样，哭累了，哭到失去意志了，便进入梦乡寻找她的爱情、她的幸福。
　　第二天，瑛一开手机便看到了成的一条短信：“亲爱的，你没事吧？”没想到自己躲在被子底下强忍着，还是被她听到了，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肿得像青蛙。成的寥寥数字，重重地拨着瑛的心弦：既然我的爱已经成了文的负担，我就不能让我的悲伤再成为朋友们的负担。
　　晚上，在校园里碰到了育，两人便去奶茶店坐了一会儿。育已经知道了她和文之间的变故，他告诉她，文最近遇到了一些不顺，挺不好过的。瑛听了心里酸酸的，她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自己可以陪伴在文的身旁，听他抱怨、让他依靠、给他安慰，可是这一切，她都没法做到、不会被接受了。
　　“你现在是不是会觉得老天很不公平：明明我没做错什么，可是却要让我这么难过？怎么都觉得不甘心？”
　　瑛抬头看看他，苦苦地笑了，使劲点了点头。
　　“是不是走在路上看见别人一对一对的就觉得特别孤独，有时恨不得上去给他们两拳？”
　　“嗬嗬，是啊！”瑛笑开了，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去用嘴唇衔着吸管搜索奶茶里的珍珠。
　　育并没有太多安慰的话，只是描述着他曾经的经历，揣测着瑛现在的心情。他的谈话，没有骁理性的开导，没有成温柔的支持，没有欢俏皮的关怀。没有爱过的不知道爱的痛，正在爱着的不知道失去的痛。两个月来，第一次有人如此准确地说出她的感受，她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完完全全理解她的人了。育并不沉重地向她讲述自己的过往，然后笑着抬起头看她：“我跟文说过，他真是不知好歹。”
　　“不要这样说他，我想，分手了他也并不轻松，大家还是不要怪他了吧。离开我，从他的角度考虑，我想这是个负责任的选择。他也完全可以欺骗我、玩弄我的，不是吗？”
　　育吸着奶茶：“没事，你会好起来的，过半年就好了。”因为育的感同身受，瑛无条件地相信了他这句话。
　　回到宿舍，她提笔给父母写信，把失恋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请他们放心，一边写，一边流泪，尽管信里写着“我已经熬过来了”“我现在很好”，但瑛很清楚，她并没有走出这个沼泽，可是那又怎样呢？育说过，半年就会好起来了，何况，她的身边还有爱着她的朋友们，天不会塌下来。一边粘信封，一边自言自语：“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为这段伤心往事哭泣。”她看着桌角的花，笑了：“没有爱情的生活同样美丽，我也会让自己的笑容像你一样美丽。”
　　泰戈尔曾充满智慧地说：“如果你错过太阳时流了眼泪,那么,你也将要错过群星了。”之后的日子里，瑛全身心地投入到她的学习中。一边享用着朋友们的盛情，一边用尽全力爱着这些真诚地爱她的人。偶尔会遇见文，她会向他快乐地微笑；又偶尔可以帮上文一点忙，打字、翻译，无论什么都是瑛喜欢的、乐意的，她快乐地为文做着一切她所能做到的。如果不能忘却，就把它埋藏进心底的沃土，让这朵无果花在自然的风雨中静静地开放，即使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也可以有它明媚的春天，荒原中的小花，一样可以纯洁美丽得妩媚动人，甚或，它会比情人手中娇艳的玫瑰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强大的生命力。
　　育问她：“你有什么打算？”
　　“到东吴大学读研，考不上的话，就去吴州工作。”
　　“嗬嗬，这么痴情啊？”瑛说不清，为什么自己的选择做得如此坚决而狭隘。也许是满心的不服气：你可以立足的地方，我也可以，不仅可以立足，还可以过得很好，这一切，我都会让你看到；又或许是满怀的柔情：你大概不会去找我，但是我会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倘若有一天你需要我了，我可以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的身边。
　　爱着，痛着，幸福着，失落着，瑛就这么走过了没有文的每一天。“爱着你的每一天，你就是我的世界”，可是“没有你的每一天”，快乐离我不遥远。只要看到文的笑容，瑛就感到无比的快乐。
　　上一年度的奖学金评定结果出来了，瑛拿到了三等奖学金。成问她：“拿到奖学金，好像看不出你开心么？”
　　“你还记得《郁金香芳芳》里的一句台词吗？‘如果不能拥他入怀，我要双手还有何用？’”
　　“哎，这不好比的嘛。奖学金是证明你在这一年里学习出色啊。”
　　“那我就更没什么好兴奋的了，我从来不在乎靠这个来证明，你又不是不了解我。”
　　“嗯，如果不是遇到他，奖学金对你来说可能从不会是个有意义的东西吧？”
　　“现在也没意义了，我只能拿它跟他示个威！哎，该来的时候不来。嗬嗬，其实我也不该埋怨这些哦，就算该来的东西都来了，他要不爱我，还是不会爱我，只不过让我少了两条理由为这场恋爱的失败责怪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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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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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 发表于: 2006-04-22

　　文把手中的一个小盒子递给瑛，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瑛把两样东西接过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她不敢让自己的双手停下来，生怕在文面前暴露了它们微微的颤抖。“我在外面旅游的时候给你买的。”
　　瑛微低着头，轻轻扬起眉毛，偷一样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往耳根方向滑去。一边思忖着该说点什么，笨拙地打开盒子，发现盒子里面还有袋子，她颦眉而笑：“哇，什么宝贝啊？包得这么严实。”
　　“没什么，就是一个小盒子哇。”
　　她抬头看着他，满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她便更不知所措。低下头，看着两人狭长的影子，搜肠刮肚想找出两句话来，却思维阻塞，抬起头看他，他似乎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偶尔目光相遇，又很快分开，最终还是文先开了口：“没什么事的话，那，就回去睡觉了哇。”后来回忆起文的这句话，瑛总是忍不住要笑起来，这句话从措辞到语调都像是从即将告罄的牙膏管里挤出来的最后一点牙膏，只能勉强涂上牙刷，让人有个心理安慰：我其实是刷过牙了，虽然几乎一点牙膏沫都没看见。
　　瑛点点头，转过身去，文跟在她身旁。瑛把手抄在裙子上的两只大口袋里，手里紧紧攥着文给她的两样东西，她努力让自己的步伐带着欢快的跳跃，东张西望的不去看文，这以后的很长时间，她都采取这种方式跟他说话，这样才能让他们之间的对话变成普通的两个熟人间的交谈。文抱怨着考试，说是学习很没意思，学习就为了那么个考试，考完了也都忘了，学习跟实际脱节什么的。瑛笑了笑：“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学习过。”
　　“嗬嗬，其实像你那样学习也不错啊， enjoy your study哇。”
　　“对啊，我在学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觉得很有意思，很快乐，学习不为考试，即使跟实际有点脱节也无所谓，这是一种积淀。”说这话时，一种洋洋得意的感觉在瑛的心底油然而生：你年年奖学金又怎么样，你并没有从你的学习中体会到我所能体会到的快乐，你也绝不会拥有我面对考试的洒脱。过去，瑛是倔强地想努力提升自己以达到文的期望；现在，瑛是要强地想表现自己以挽救自己的自尊心。
　　走到文的校园门口，瑛放慢了脚步：“就送到这儿，你回去吧。”
　　“送你过马路吧。”文把她送过马路，到了她的校园门口，便道了别。瑛依旧把手抄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原来牵着手走的路，只有我一个人相信天荒地老。”走在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上，瑛蓦地想到了这句歌词，露出自嘲的一笑，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点点星光：从此以后，又将在这条路上独自欣赏夜色了。
　　回到宿舍，把东西拿出来给成和欢看，成把小镜子捧在手上不住地赞叹：“真漂亮啊！宗教主题的画面，投你所好的哇。”瑛笑了笑，耐心而小心地拆手中的层层包装，欢勾过头来：“这是什么？”
　　“一个首饰盒。”
　　“首饰盒？！”瑛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任何事情都能让成瞪起她那对小眼睛。
　　“别张望啦，空的，没有首饰只有盒。”一只暗银色的小盒子，拿在手里还挺有分量，浮雕的花纹和图案都很精细，后来瑛用这只盒子装了跟文有关的小东西，比如文在图书馆给她留言的小纸条什么的，就放在文骑石羊的相片旁边。成把盒子拿过去上下观察了一番：“这男人，还蛮有品位，挺会买东西的嘛。”
　　瑛向她抛去得意的一笑，虽然已经不是自己男朋友了，却依然是自己心中的王子，跟成攀比的习惯并没有改掉，过去两人拌嘴的时候，她可是连文比成的男朋友身高多了一厘米这样的“优势”都拿出来说过。
　　她含着笑给文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你的礼物，很精致、很漂亮，我很喜欢。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买小镜子吗？因为我们认识没多久你就说过：‘女生身上不可没有镜子，以后你送我一面。’嗬嗬，现在我终于等到啦。”
　　老师帮瑛联系的那家公司老板去了外地，于是得换一家，还要过几天才有消息，瑛盘算着除了看书，这几天还能干什么，骁说可能会趁保先结束那两天去吴州玩，给了瑛不小的启发。她转了转眼珠：“成，我要去一趟吴州。”
　　“啊？去找他啊？”
　　“不是啊，去考察一下，看看我的第二故乡到底是个什么样。”
　　“晕，谁陪你去？”
　　“一个人。”
　　“一个人？去个没到过的地方？你该不是为情所伤，把脑子给伤了吧？”
　　“一个人怎么了，不到一年，我就要一个人去那地方了。我是一定要去的，读书或者工作，总之，一定要去那边。”
　　“这么死心眼？”
　　“嗬嗬，所以要去考察一下呀，万一那地方不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可是上帝知道，就算那地方不好，瑛也不会后悔，从爱上文的那一刻起，她就已决意跟着他过有怨无悔的生活了。
　　“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拦也拦不住，但是我明确表示不赞成。”成换了衣服，匆匆地下楼忙着接新生的事了。瑛自然不会理会她的不赞成，拿了钱包就往火车站去，买了第二天一早去吴州的火车票。
　　坐在明亮整洁的车厢里，瑛的心随着车轮滚过铁轨接口时发出的咯咯声剧烈地跳动着，那心情仿佛是去见久未谋面的情人，在车上买了吴州的地图，细细地把每个角落看了一遍，把每个著名景点和东吴大学的各个校区圈了出来。在车上想好了下车后先找个住的地方，然后再玩儿，可是一出火车站，竟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到长途车站的公交车，一辆很“怀旧”的巴士，从城北把她载到城南，瑛一路兴致勃勃地欣赏窗外的风景，简直是看什么都爽。进了长途车站，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张往文的家乡去的车票。那是吴州最南端的一个镇，几乎已经到了浙省，文为他富庶的家乡自豪不已，那里可能早已消失殆尽的水乡风情、盛产的丝绸、据说可以跟城市媲美的街道建筑，无一不深深地吸引着瑛。当然，毫无疑问，最令她心驰神往的是，那是养育了她的爱人的地方，并且，那个男人曾经说过要把她卖到那里，永不转卖。
　　车停稳了，瑛急切地走出车站，那个小车站，很是破旧，实在看不出富裕的迹象，走出车站，也不过是普通的小镇景象。瑛走了挺长一段，也没有看见公交车——后来她发现，那地方只有站台没有站牌，想乘趟公交车实在是不容易——于是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往文的母校开。一个镇子，瑛没有想到要走那么远才能到他学校，难怪他上学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车。的士的起步价就是八块，瑛看着计价器，心里念叨着：“果然有钱啊，我们秣陵那么大个城市，起步价还没有八块呢。”在广陵坐出租车比较多，看惯了计价器以“角”为单位往上加，可现在这个计价器是一块一块地跳的，她跟司机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就三块钱跳过去了，吓得她心惊胆战，却只能故作镇定地继续跟司机胡扯。不过，路边的景象向瑛证明了计价器这样跳是有道理的，瑛看着一排排整齐漂亮的房屋，从每一个路口望进去，看远处的店铺、广告牌，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服气地感叹：生在这样的地方，难怪他那样傲气。最终，花了与从吴州到那里的长途车费相仿的的费，她到了文的母校，进去转了两圈，她简直不敢想象，一所中学的图书馆竟然是一栋楼，自己母校那两间图书室都已经可以被评为省一级图书馆，那这栋楼可不得尾巴翘上天呀？！
　　从学校出来，她又走了不少路，找到一家小旅店洗澡换了衣服，又到街上乱逛，买了份地图，找了几个文曾经跟他说过的地方看看。小街小巷的很有趣，那样的穿行是瑛极少有机会体会到的，可是走起来非得谨慎小心不可，她按照习惯的比例尺看地图，结果是早已走过了十万八千里，却以为没有走到，心里还纳闷儿：是不是几年没学地理，不会看地图了？后来瑛在文的同学录上看到他家的地址，是她当天走到过的，按照文曾偶尔提起的搬家时间推算，当时他应该还住在那个地方，为此，瑛还颇兴奋过一阵，好歹，也算到过他家了。
　　第二天，乘车去吴州，玩了两个景点。由于前一晚在那家的哥推荐的小旅馆住的实在不怎么爽，不想再在吴州住一晚了，于是买了凌晨去润州的火车票。
　　一个人举着地图、背个破包、喝矿泉水、啃面包，手舞足蹈东张西望地走在那个陌生的城市街头，瑛并不感到陌生，她早已将自己的心、自己的生命交给了这座城市保管。夜幕渐渐降临，她孤独而倔强地走在人烟渐稀的大街上，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一股力量、一种冲动，她一边大步前行，一边展开双臂，放开嗓子唱了一句“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泪水随着歌声奔涌而出，洒在吴州秀美富饶的土地上。夜深人静，她用酸痛的肩背着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包包，拖着两条几乎已经迈不出步子的腿，漫无目的地走着，晃着，听自己的脚步声听腻了，便挂上耳机，里面传来苏永康那容不得你不哭的声音：“喔~相信我无悔无求/ 我愿为你放弃所有/ 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 至少我尽力而为/ 喔~相信我别再闪躲/ 我愿陪你/ 直到最后/ 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 至少我尽力而为”。瑛当初是费了满大劲才下到这首歌的，就是前两天的事，她下到之后就给欢发短信：“我找到那首歌了，音乐在耳机中响起的一刹那，我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过一会儿，欢就到机房去了，坐在她不远处上网，瑛用qq给她发消息：“你不是说不来的么？”
　　“收到你的短信，怕你听歌听得想不开啊，咱这机房可十几层楼高呢。”于是，两人在同一个机房用qq聊着瑛的事，瑛对欢用hurt这个词来描述文对自己的所为很是反感，一再强调他并没有伤害她，只是让她觉得painful罢了。欢便笑她自欺欺人：“也许，他是没有打算伤害你，但是，他让你痛苦、绝望，甚至连自尊心都残缺不全了，这不是伤害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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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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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 发表于: 2006-04-22

　　她从北边走到南边，又从南边回到北边；他从南边走到北边，又从北边回到南边。在他们的旅途中，也许曾经相交过，但，他在天上，她在地上，短暂的、根本不曾相交的相交之后，是各自的远行，一南一北，越走越远。
　　回首他们短暂的交往，瑛不怕争执，甚至不怕吵架，她很喜欢男孩子间今天打一架明天就握手言和的交往，在她看来，争执不过是两个人磨合的一个过程，可以在争执中增进了解，在争执后适当改变，最终两个人可以像齿轮一样互相咬合，带动生活巨轮的运行。然而，对文来说，每一次的争执都让他的去意增加了一分，瑛不过是自己为他找出了忙啊、累啊这样一系列的借口来解释他日渐消退的热情，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尽力抑制那根敏感神经的工作，才能让自己相信：文是深爱着我的，我应该理解他、包容他、支持他。
　　瑛在外婆家玩儿，外婆突然问她：“最近怎么没听你怎么说起文？”瑛笑着支支吾吾地应付过去。每次家里人提到文，瑛都这样努力掩饰自己的痛苦，设法轻松地绕过这个话题，不能逃避，却不愿意多提。
　　快开学了，在过去的近两个月里，瑛是多么急切地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啊。分手前，她幻想着等开学了，两个人在一起了，她会好好对他，他也不会再像现在这么冷淡；刚分手时，她幻想着等开学了，可以跟他好好谈谈，也许还可以挽回，男人又不是钢打的，当他累了、需要依靠的时候，就会回到她身边；后来，她明白了，也就绝望了，于是学校变成了唯一可以偶尔看上他一眼的地方。然而现在，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她却害怕起来，怕他会不愿意见自己，怕看到他，怕自己会哭，怕自己会跟他吵架，怕自己看见他之后连话都不会说。
　　党员们都已经到学校保先了，欢也提前回去了，瑛打电话到宿舍，欢和成轮流跟她说话。瑛跟成叫嚣着：“我去了你要陪我去看电影啊，把你那位甩了，听到没有，你跟他说，我失恋了，他应该让着我。”
　　“好好好，没问题啊。”
　　瑛大声地笑了出来：“这失恋真他妈的好啊！人人都对我这么好，还能让女友甩了她男友陪我玩！哈哈。”她站在阳台上，几许凉风擦着她的耳朵吹过去。
　　
　　五、爱里重生
　　
　　请你别做这个位子
　　坠入爱河111天的日子
　　我在这条石凳上坐下
　　如果你也恰巧路过了这里
　　我会向你露出整整八颗牙
　　如果你也想在此小憩
　　我会把凳上灰尘拍打
　　但别坐右边的位子
　　因为这是我留给他
　　不要让你看我的眼神充满惊异
　　你虽有他的身形脸庞却不是他
　　那日也是这个天气
　　我和他就在此坐下
　　他读了我写的诗
　　和声细语把我夸
　　不知觉中向我靠近到再没有距离
　　我从此沉浸于他的气息无法自拔
　　相同的躯体散发出不同的气息
　　不要让你看我的眼神如此复杂
　　我只是来追忆我的甜蜜
　　缅怀逝去的他
　　
　　瑛提着包进宿舍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自己桌上的花瓶，绿色细长的花瓶，里面插了两枝白色的花，是她最喜欢的百合。她欣喜地把花瓶举起来：“哇，好漂亮啊！哪里来的？”
　　欢得意地跳到她面前：“我和成昨天去买的，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的，挤了我们一身的汗啊！买回来的时候有一点灰，不过成拿纸巾把它们都擦干净了。”
　　正说着，成进门来了：“呀！美女，你回来啦？”
　　“嗯。谢谢你们啊。”
　　成从她手上把花瓶拿过来，高高地举起，做激情演说状：“我们认为鲜花谢得太快了，所以买了这个水晶花，象征我们永不凋谢的友谊。”说着，伸出了一只手扒着欢的肩膀，另一只手微微上抬，把花瓶递给了瑛。瑛强忍着不让泪水从眼底溢出来，接过花瓶，在成肩头拼命拍了一巴掌：“死样儿。你们吃过没啊？我想去KFC吃一个全家桶。”
　　“你不早说，我都吃过了，晚上还有事儿呢。”欢嘟起嘴。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那位院里有事，不跟我一起吃饭了。你怎么想起来吃那个啊？”
　　“我早就想一个人抱着个全家桶啃了，感觉应该比较爽，但是一直觉得那样吃好象失恋了一样，现在，我有条件那样吃啦。”
　　“嗬嗬，所以说，失恋不一定是件坏事。”
　　于是，两人快快乐乐地出门了。在公交车上，收到文的短信：“你什么时候到啊？”
　　“我已经到了，正跟成出去吃饭。”
　　“他找你啊？”成问她。
　　“是啊，我帮他买了本托业的习题，说来了之后就给他的，他明天要回家。”
　　“我还以为你回来首先就要去见他呢。”
　　“首先当然是要解决温饱问题啦。”
　　手机又亮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们刚进门，东西还没买呢，回去应该要比较晚了吧。”
　　“噢，那你们好好吃吧，改天再说吧。我明天要回家了，一个暑假都没怎么在家里呆着哇。”
　　“你是不是在跟他赌气啊？”成看着瑛脸上复杂的表情。
　　“啊？没有啊。如果他是我男朋友，我肯定来了就去见他，就算跟你出来吃饭，肯定也是速战速决。可是现在，他不是了，所以我也不用着急了。”
　　“最后还是没能坚持得了哇。”
　　“你坚持有什么用？坚持到最后就成了死皮赖脸了，人家心里要是没你，坚持死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反而大家都不好过。呵，你说也真是，这两人要是结了婚吧，一方提离婚，另一方还能说一句‘我不离’，可是这两人谈恋爱，有一方决定分开了，那也就等于是分开了，另一方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有用啦。快吃吧，我真想可以把自己吃到两百斤。”
　　“两百斤？！为什么啊？”
　　“他说我要是长到两百斤，他就休了我，可是我现在一百斤还不到呢，所以要拼命吃啊！”
　　两人一边痛快地吃着，一边聊着暑假里的事。瑛告诉成，她生日那天，她的第一个男朋友让花店给她送了一打红玫瑰。
　　“真的啊？你是不是特感动啊？”
　　“是啊，可是，这也是一种burden啊。”
　　“嗯。”
　　“所以，我现在很能体会文的心情，他并不比我好受，而且，我可以发泄，他却不可以。”
　　“你倒是不怨他么？”
　　“怨他干吗呢。不管怎么样，我也得感谢这段感情，教会我很多啊。至少，我现在也能够理解前男友的心情了，我想我会选择更好的方式对待他。过去我不懂，以为回绝别人是为对方好，现在才明白，有的时候，仅存的那一点希望，对一个沉浸在孤独的爱里的人来说，那就是活下去的动力。”
　　“于是，人就这么成长了。”
　　“嗬嗬，是啊，真的。因为过去有过不成功的恋爱，我从不对文说‘爱’，从不向他许诺将来，倒是他，会把‘爱情’、‘以后’挂在嘴边，我想，经历过这几个月，他也不会再这样轻易说‘爱’了吧。”
　　“你对他，也真的跟对别人不一样呀。”
　　“是啊，是他，让我了解爱一个人的感觉。你也知道，我是个很自我的人，从来没想过要为别人改变，可是碰到了他，我把自己的人生规划完全改写了。”瑛说着，觉得鼻子酸酸的，便打住不再说下去。成便也很识趣地开始给她讲保先过程中的一些事情，两人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晃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还不算太晚，便给文发短信：“我回来了，马上去把书送给你，二十分钟之内到。”她把那满满一本信夹在书里，一个暑假，一天没落，正好写完了一本。往文宿舍走的路上，她一直在盘算，看到文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用什么样的语调说话，说什么话。后来的那么长时间里，每次见文之前，她都要这样盘算一番，可事实证明，她的努力从来都是白费的——从第一次开始。
　　站在文宿舍区门口，手里勾着装书的袋子。门口只偶尔有人走过，粗壮的梧桐树在昏黄的路灯光中投下斑驳的阴影，瑛的心怦怦地跳着，她低着头踩自己的影子，间或抬头向宿舍区里张望一下。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端端正正的站着，略带微笑地注视着文远远地向自己走来，把手中的袋子递给文。
　　“谢谢你啊，我忘带钱下来了，改天把钱还你吧，你提醒我啊，我怕我再给忘了。”
　　“没事，忘了就当我送你的好了。”每次见到文，瑛都不提醒他，并且生怕他想起来，因为只要他不还那点钱，她就还有多一次见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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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 发表于: 2006-04-22

　　文给她的短信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决绝，瑛在那一个个她永远都不愿再回忆起的字眼中任眼泪肆意流淌，妈妈还没睡，就在她的门外，她只能咬着毯子，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可是手机竟然响了，是吴州的区号，她犹豫了一下，按了接通键。文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显得熟悉却又陌生。瑛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文不回答，只说是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决定，还关系到别的人，至于关系到什么人，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为什么关系到别人，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你不要哭好吗？你该清楚你现在应该干什么。”
　　“Struggle for my love.”
　　“我现在感到很怀疑，我想我并不是你的love。”
　　“你凭什么怀疑我的感情？”
　　“不是怀疑你，是怀疑我自己。我们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瑛听得急了，在电话这头压低了颤抖的声音说出一堆又酸又辣的话，文也并不客气：“你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觉得好受呢？”
　　瑛沉默了，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直刺心底。文说的一点也没错，这样对他说话，瑛也并不好受，她甚至比文还要难受，既然已经分开了，又何苦互相伤害，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文，她根本没法按照她的理智所要求的去做。“可是文，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呢？自己的未来不会有任何人来为我创造，既然已经失去了爱情，那固然更应该牢牢握紧学业。可是，如果换做是你，有人在一块一块地剜着你的肉，你能读得进书吗？”挂掉电话，瑛藏进毯子，咬着嘴唇哭泣，哭累了，哭伤了，哭得神志不清了。
　　也许应该感谢文这个电话，虽然几十分钟里，两人谈得并不愉快，但至少让瑛明白了一件事：文不爱自己了。也许，的确有外在的压力，但那一定不是最主要的，坚决坚定若文，又怎会因为一点点外部压力就用这种方式伤害她心爱的女人呢？
　　第二天，文的生日，瑛努力用快乐的语调跟他说话，再也不会在夜里发伤心的短信了，那不会让文回心转意，不会给瑛带来解脱。那之后，她一直保持快乐的语调，把所有的心事都写在信里，她需要一个地方吐诉，文字也许是最好的手术刀，轻轻地割开她脆弱的心灵，让悲伤绝望的血液从那个小口徐徐流出。
　　她开始看书，拼命地看书；她开始约会，拼命地约会。家乡有那么多老朋友，无论在什么时候他们都会无条件地支持她，她并不向他们提起关于这场情事的任何一点，只是开心地跟他们聊天、逛街、笑闹，藉此补足流出去的血液。也有时，在喧嚣繁华本无暇神伤的大街上突然听到一曲《Take Me to Your Heart》，她便不自觉地黯然，想起文的话。还没有听他唱过这首歌，竟然就再也听不到了么？还可以等吗？还可以等到他曾经说过的情侣项链吗？还可以等到他曾经提议过的吴州园林之行吗？车站临别的一吻余温尚在，为什么他的感情却已褪色呢？褪到了已经看不出它最初是什么颜色的地步。
　　有时瑛看着日历就会笑起来：到底是学经济的人呐，算得真准，我追他三十一天，他还我三十一天，连钟点都把握得差不多，是一分钟也不想多给我呀。可是，学经济的人为什么总是喜欢用绝对条件思考问题呢？难道这样把三十一天还完了，就算两清了吗？一份全身心投入的感情，怎么可以用天来计算，欠我的那么多承诺又该怎么算呢？
　　在英语角，遇到瑛高中时非常要好的一个朋友。两人聊了一晚上，朋友对她说：“You are one of the most excellent girls I’ve met.”听朋友这样夸她，瑛笑了，笑眼了微微地闪着泪花。回到家中，瑛给骁发短信，把朋友的这句话告诉他：“我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样呢？曾有多少男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啊？可是今天，我却让我爱的人觉得如此糟糕。”骁劝慰着她，短信一直发到时间的脚跨入第二天。
　　一个暑假都是这样，瑛心情不好的时候，给骁发很多短信，骁不厌其烦地回复她的每一句话，费尽气力地搜寻合适的语句来开导这个一步步走进牛角尖的女人。不敢跟文说的话，瑛都拿来说给骁听。如果当初骁知道交文这个朋友，不仅要为他的感情操心，还要代替他听一大堆说不通的话、抚慰一个想不开的女人，那么他会不会在一开始就对文退避三舍呢？
　　文的情绪飘忽不定，有时很有兴致地跟瑛聊他的生活和工作，有时却显得很不耐烦。瑛小心翼翼地通过他短信里的每一个字揣测他当时的心情，再小心翼翼地根据他的心情选择是否接着跟他说话、说什么、说多少、怎么说。每天，瑛看书的时候，就把手机放在手边，一到下午六点就开始不停地朝它看。
　　刚和文在一起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跟骁在聊天中谈到手机，瑛说：“起初，我一直不愿意用手机，我总感觉用了手机，人都不自由了，好像不管躲到哪里都能被人找到似的。”
　　骁侧过脸看了看她，微笑着：“哎，现在是生怕人家找不着了。”她对手机的依恋，被骁一语道破。现在，手机更显得尤为重要，有了手机，她才可以努力让自己保持和文的交集。
　　她极少主动给文发短信，都是等到文的短信来了，才开开心心地回复，无论内容是什么，只要那蓝色的灯光闪起，她就感到难以抑制的快乐，等不到的时候，便是难以抑制的失落。
　　宏到秣陵玩，找到瑛，两人逛逛聊聊，瑛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发了两条短信，宏回头看了她一眼：“文的短信啊？”
　　瑛并不抬头，只是笑着：“啊？不是啊。”
　　“哎，不要不好意思啦，瞧你那幸福的小样儿。”
　　听到这话，瑛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真想冲他嚷嚷：“幸福个屁啊！他都好多天没给我发过短信了。”可是回头一想：自己露出的笑容真的是幸福的笑容吗？也是，别人会把文的名字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为什么不幸福呢？
　　文的实习结束了，打算去野营，瑛看到台风在那一带登陆的消息，不停地给文发短信，直到得知野营计划取消才安下心来。后来，文改去了渤海沿岸的几座海滨城市旅游，那是瑛最喜欢的地方，为了他的旅行，瑛显得比他还兴奋。孰知，第一天就不顺，飞机晚点，在机场等了几个钟头，瑛一直抓着手机等消息，父母也不停地问她：“那小子走了没有啊？会不会有问题？”好不容易等到飞机起飞了，一家人又开始扒着钟表算时间，算到差不多应该降落了，文却还关着机，又开始着急。终于等到文发来短信说安全抵达，悬着的三颗心才落下来。瑛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是忙忙碌碌的，不敢多发短信烦他：“到了就好，一定累了吧？早点睡觉，明天得早起呢，旅途愉快！”短信发完，自己也梳洗上床了，妈妈走过来问她：“他吃了没有？”
　　“不知道。”
　　“那你不问问？”
　　“我叫他睡觉了。”
　　“什么人么？！晚了那么长时间，可能还饿着肚子呢，怎么都不问一下、关心一下？真不明白，那小子喜欢你什么！”
　　瑛背朝着妈妈，听着她的话，眼睛湿湿的，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以为我不想关心，不想问吗？可是人家是不是领情呢？只怕现在的他对我的关心感觉到的已经不是感动，而是厌烦了。还有，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过了一天，瑛也开始了父母为她安排的旅游，浙省和闽省交界处的几个小景区。自然风光让人心旷神怡，她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奇山异石上，随身带着那本本子，每晚回到宾馆就给文写信，描述一天的见闻，美丽的景色、独特的小吃、深远的文化，当天所接触到的一切，向他一一道来。
　　第二天下午的行程是一个海滩，那海滩真是小啊，跟文正在嬉耍的必不可相提并论，但无论如何，在那里能看到大海——瑛喜欢的大海，碧蓝碧蓝的，浪潮随着海风一阵阵地拍打在礁石上，把脆硬的贝壳冲上瑛赤裸的双脚，阳光洒在海面上，留下千万个斑斓的光点。
　　瑛赤脚爬上海滨的一座石山，地上的野草和碎石割得脚隐隐生疼，她不理会脚底的疼痛，一直攀到山顶，站在白色的护栏边向每一个方向眺望。海风带着腥咸的味道吹乱她的头发，她在发丝的乱舞中凝视海水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澜：文在海边做着什么呢？他一定不会像我一样在海风中忧思吧？对了，他会游泳的，他一定是在戏水。山脚下，一对新人在拍照，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头上带着花环，背后还有一对可爱的翅膀，好像天使一般，白衣的新娘在这碧海蓝天黑石黄沙红日的背景中显得美极了。
　　她用艳羡的目光望着他们，悻悻地走下山去，走进海水，那沙并不细腻，比起石山的路却是柔软了许多。她在海水里缓缓地走着，望着远处的太阳，突然觉得身体轻了好多，低头发现连衣裙已在海水中漂了起来，她并没有退回去，抬起头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海天交接的那一线：就这样走下去吧，让红色的连衣裙消失在那条让两种不同的蓝色溶合的美丽柔和的线上，这样走下去是不是就能走进天空呢？或者让我走到文眼里的那片海吧。
　　最终，瑛没有走进天空，也没有走到文戏水的海里，她走回了沙滩，被阳光照射得温热的沙滩，堆起了一冲就垮的城堡——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从海滩回去的车上，瑛靠在椅背上，扭过头望着车窗外没完没了的山和涵洞，没有心情加入到车上其他人的游戏中，独自低声哼着一首又一首伤感的情歌，泪水和着悲戚或绝望的旋律在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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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 发表于: 2006-04-22

　　瑛“哇”的一声趴在床上大哭了起来，打开手机，任泪水泼洒在裙子上、枕头上、手臂上，颤抖着给文发短信：“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我努力了，我真的在努力，为什么不能多给我点时间呢？”发出去之后，她首先想到的是骁：“他说跟我没有将来，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就打我手机吧。”瑛听到妈妈开门的声音，便拿着无绳电话走到了阳台上，正给骁拨电话的工夫，又收到文的信息：“不是你的错，也许人都是自私的，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我要为了自己的将来好好奋斗，我谨慎了，考虑了，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的。”
　　骁接通了电话，瑛轻轻地说了一个“喂”便泣不成声，骁在电话那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温柔地安慰她，劝她别再哭了，瑛努力把抽泣收回：“对不起。”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泪腺好像雨季的泉眼，又开始一刻不停地把眼泪往外喷，“他就跟我说我们可能没有将来。”
　　“我也不知道啊，最近他比较忙，我也比较忙，都没联系。他太忙了，犯糊涂了吧？怎么会这样呢？你先别着急，跟他好好谈谈。”
　　“他不接我电话。”
　　“他现在在吴州啊，接你电话可是长途。”
　　“你都能接我电话，他怎么就不能呢？”
　　“我接听免费。”
　　瑛布满泪水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骁才能这样开得出玩笑来。“你对他太好了，把他都宠坏了，冷他一段时间，别理他。”
　　“是么？我觉得我对他不够好，要不然他为什么不要我？”瑛忍不住地啜泣着。
　　“别哭了，他不值得你哭成这样，真的。也可能他是觉得现在还没有能力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吧。”
　　“他能在我身边，就是最光明的未来了。而且他要追求他的前程，我也从来没拦过啊，他要回吴州，我没逼着他来秣陵，他忙的时候，我就不缠着他，我不明白，我是那么重的负担吗？”妈妈在屋里叫她，她清了清嗓子：“我在阳台上打电话呢。”
　　“你家里有人呀？”骁听到她跟妈妈说话。
　　“嗯。”
　　“那快别哭了，别让家里人看到了。”
　　提到家里人，瑛更难过了：“我家里人都很认可，这叫我怎么办呢？”
　　“你家里人觉得他好，也是你给说的呀，对不对？他们又不认识他。我现在就跟你说，他没你认为得那么好，真的，不值。别哭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应该多笑一笑。”
　　“我笑的不少了，你不是说我是你见过的最爱笑的人吗？”
　　“可是今天，我一听到你的声音，你就是在哭，到现在都没停过。”
　　跟骁讲了几十分钟，瑛终于把眼泪流干了，悲痛中又冉冉升起一点侥幸的希望。电话放回机座上，妈妈问她：“跟那小子打电话的啊？你看什么电视？”
　　“不看了，我看书。”瑛头也没抬，去洗了一把脸，走进自己的房间。文在短信里说对不起，瑛已经不愿再低三下四地乞求：“对不起。现在说这三个字有什么用？是能减轻我的痛苦，还是能成就你的事业？真讽刺啊，一个决意做贤内助的女人，竟然被她要助的对象赶出了自己的生活。”
　　“我现在脑子很乱，需要休息，需要好好想想。”
　　“好吧，我给你时间想，亲爱的，我爱你，真想不到，第一次对你说这三个字竟然是在你要离开我之后。”
　　瑛挂着耳机躺在床上，MP3里一遍又一遍地放着徐怀钰的《分飞》，“谁了解真心的付出换来是离别”，瑛看着床头文的照片，不知所措也不明所以地流着眼泪：是我付出的太多，多得他拿不动了，还是我付出的太少，少得他不屑于拿了呢？就这么躺了一夜，想了一夜，回忆了一夜，伤心了一夜，终于渐渐睡去的时候，东方已经微微有点泛白。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却又醒了，睁开眼就看见文的相片，文开心地笑着。“你在笑，我却在哭，上帝啊，这究竟是为什么？！”
　　父母都出门了，留下瑛一个人在家伤心落泪，给成发短信：“惨绝人寰啊！文他不要我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
　　“好什么呀？！早就不好了！都是我在自己骗自己罢了。”
　　“为什么呀？”
　　“他说是要为个人事业奋斗。老天，我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为了自己的发展，不顾我的感受的人？”
　　“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如果真是这样的人，那你也不值得为他太难过了，现在分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我是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啊，可是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了，问他他都不说。”
　　“这没道理的呀，跟他说，不分，打死都不分。”
　　“嗯，我会坚持的。”
　　男朋友突然向自己提分手，瑛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好多事情。爱情是多么脆弱啊，脆弱到一个会把你搂在怀里深情地吻你的男人，在离开你24小时之后就开始冷落你，在工作了五天，感受到一点点压力之后就决定放弃你。“发展才是硬道理”啊！能够拯救自己、让自己依靠的只有自己。吃不下饭逼着自己吃，身体搞坏了怎么学习怎么奋斗呢？把课本拿出来，可是一个小时也没能翻过一页，总是看到最后一行却发现根本不知道前二十行都讲了些什么，她又开始掉眼泪，既为男友的离去而伤心，又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气恼。她又开始写信，忿忿地管文叫“不敢承担、不负责任的懦夫”，忿忿地表达她对爱情的失望、对生活的失望，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本子上，把深蓝色的字化成浅蓝色。
　　可是不管怎样骂文，瑛的心中总有千般万般的割舍不下，万缕千丝的浓情稠绪，无论之前有多么的强硬，信到收尾处，却免不了一句“我爱你，亲爱的，我等你”。生活就是这么讽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瑛是多么吝啬“爱”这一个字啊，她从来不对文说“我爱你”，现在，不再吝啬了，大方的接近浪费了，拼命地把它往外抛，却没有人来接。有人听的时候不舍得说，现在没有人听了，还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呢？矜持在爱情中到底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又或许，是直到失去了，才真正了解到自己有多么在乎？直到离别了，才理解这样的感情被冠以“爱”的名字是当之无愧的？提笔写诗：古代的才女能用一首诗唤回夫君游荡的心，我也一定可以，文不是那么自私的人，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这么想着，七十个字一蹴而就，用短信发给文，放心不下，又在最后加了一句：“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只是，你曾让我暑假给你写诗，今天，写了，送给你。”
　　过了好久，收到文的回信：“瑛，看了你的诗，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现在简直不敢想象你的脸，是愤恨？是悲痛？对不起，让时间抚平你的创伤，忘了我吧。”
　　“忘了我吧”，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直落在瑛的心头，把她原本悲伤却填充着希望的心哗地砸碎了，泪水奔涌出已经肿起的双眼，叭嗒叭嗒地落在殷红的心的碎片上。爸爸已经回到家中，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瑛趴在课本上，紧紧地咬着嘴唇，努力地控制着泪水的行动，把每一次啜泣咽回肚子里。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像疯了一样地发短信，给文发，给骁发，给成发，唯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忘记哭泣。
　　“文，能让我看看你吗？”
　　“怎么看啊？”
　　“我要去吴州找你。”
　　“不要了吧，改天我们上网聊好不好？我找个有摄像头的地方。”
　　“算了吧，我们之间的距离真的已经远到只能通过网络来交流了么？”瑛很清楚文会拒绝她，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要跟他说，她不敢唐突地出现在文的面前，让他措手不及。事后，瑛还是很高兴文没有让她去的，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自己会做出什么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也许对文、对自己都不会好。
　　“我们还可以保持经常联络吗？”
　　“当然，我还是会天天给你发短信的。”
　　“用不着可怜我。”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这么嘴硬，文的这个承诺最终自然是没有实现，正如其他没能实现的承诺一样，这又怎么能怪他呢，是瑛自己拒绝的，每次他提起什么事时，瑛总是说“不用了”。那时的瑛，总是带着一种只要有文在自己身边就幸福得像在天堂的满足，如果她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短到连一个长篇都写不出来，她一定绝不会说那么多“不”，她一定会天天黏着文，撒娇赌气也好、任性霸道也好、蛮横自私也好，总之一定要让文说到做到，一定要让文满足自己，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瑛不敢打扰文，忍着不给他发短信；她也不想在悲痛中沉沦，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可是，每到夜阑人静，她便忍不住地黯然神伤，忍不住地泪流满面，忍不住地发短信给文，吐诉她的心情。文的生日前一天晚上，瑛照例躺在床上给他写短信，时候已经不早了，文应该已经睡了，她一条一条地发过去，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收到了文的回信：“别再说了，好吗？”
　　“对不起，我不想打扰你的，可是忍不住……那让我把生日祝福发给你吧，已经写好了，本来打算等到零点再发的。”
　　“你发吧，我等着。”
　　祝福很简单，不过寥寥28字：
　　生于江南佳丽地
　　日和水暖育良英
　　快马无及君志远
　　乐见衣锦比天行
　　藏头诗，瑛很喜欢玩的文字游戏，藏“生日快乐”四个字并不怎么好写，尤其是这个时候，瑛的心情复杂极了，不知道该表现失落惆怅、还是理解祝福。对这首诗，她并不满意，但她还是当作礼物送给文了，也许对文来说，她的诗写得怎么样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吧。无论如何，她只是想告诉他，在她的心目中，他是多么优秀，虽然她即使努力了也追不上他的步伐，但她依然希望他能够获得他想要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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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世界末日
　　
　　致航船
　　春去夏来百花绽，风轻天明无心观。
　　浓情蜜意似昨日，决绝冰霜是今时。
　　千思不解君郎意，愁肠百转不得息。
　　知君欲将功名寻，妾整红妆相送行。
　　只道君心似航船，孰料航船不归还。
　　风已大作锚已起，妾知船无回岸意。
　　君心只向日升处，妾方悔作小港坞。
　　君可容妾把念转？不作港坞也作船。
　　汝心吾心相缚行，一路风雨好照应。
　　孤帆远航危难多，何不携手共蹉跎？
　　
　　晚上，瑛闲下来就给文发短信，文对她说：“今天我好忙啊，想你不太多哦。”
　　瑛看了，对着手机噘了噘嘴：“你实习了之后会不会很忙啊？忙起来是不是就没有时间想我了？”
　　“我会想你的。”有了这句话，瑛才能安心地睡去。
　　文回家第二天就开始实习了，实习之后，给瑛的短信便少了。瑛只在一大早给他发短信，他会告诉瑛“我刚起床”或者“我在车上呢”，晚一点她就不再发了，她不想打扰他的工作。盼着他中午休息时间给她发短信，可是中午没有等到，也许中午没有休息，或者要跟新同事多接触，没空发信息吧。也不知道他下午几点钟下班，五点半？六点？文从没跟她说过，文只告诉她“有很多新东西要学”“上班很累”，她每天从五点钟开始不停地看手机，希冀着那美丽的蓝色灯光会亮起来。就这样，带着很多很多的无奈、好多好多的理解、许多许多的宽容、还有不少不少不敢也不允许自己表露出来的埋怨，瑛一边努力用心地复习功课，一边静静地等待着。等到等不及的时候，她便会不停地看钟，看到确定文应该下班了，应该吃完饭了，应该看过新闻了，她便颤颤巍巍地给他发短信。
　　有一天，瑛感觉心里实在是不踏实，犹豫了很久，拿起手机按了一句：“亲爱的，你有没有想我啊？”
　　她多么希望能等到文一段柔情万千的甜言蜜语，可是回信只有三个字“你说呢”。三个字，如果只有时间打三个字，只愿意打三个字，那为什么不是“我爱你”“我想你”“很想你”“非常想”，哪怕是“当然啦”也好，为什么偏偏就是这样回避甚于表达的三个字呢？
　　瑛不想表现自己的失望，或者说她努力地告诉自己：文就是逗你玩儿呢。依然带着微笑回了一条：“你没声音没图像的，我怎么知道呢？亲爱的，吻我一下吧，我想你。”
　　“嗬嗬，宝贝，想我了吧？咂一个。”最后一个词是文的方言，“亲一下”的意思，文曾经花了不少功夫训练瑛听懂他的方言，这是两人之间快乐的游戏，也是他们甜蜜的暗语。这是瑛这一生中最后一次听文这样称呼她，也是最后一次听文对她说那句方言，为了这条短信，她开心极了，一直到进入梦乡，嘴角都没有收回到它们应在的位置。这句两人分别后文唯一的甜言蜜语，不知包含了这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男儿多少绝望的努力。
　　这天，瑛赌气似的不给文发短信，就一天抱着手机等着：他说过，会天天给我发短信的，我就要等他发过来。等到晚上，终于还是让她等到了，一句简单的询问：“今天书看得怎么样啊？”一天的期盼被满足的喜悦远远超过这样一句没有感情色彩的问候所带来的失望，瑛开开心心地向文汇报当天的学习情况。文还是照例那两句“又学到许多新东西”“好累啊”，瑛从来都无从知晓文到底学到了哪些新东西，也无从了解什么工作让每天精力充沛的文感到这么累，看到这样的短信，瑛总是一边为文的收获欣喜着，一边为自己竟然暗暗地埋怨如此辛苦的男朋友不给自己发短信而感到愧疚。
　　瑛坚持每天给文写信，不方便寄出去的信，她把它们写在本子里，每天一页。她总是先抄一段当天读到的东西：生活小常识、诗歌、笑话、新闻，或仅仅是一句让她有所感触的话，总之，各种各样她觉得有意思的东西，文说过，她读到了什么，都可以跟他说的。然后，她便谈当天的生活，汇报她的复习进度、遇到的困难，发表她对摘抄内容的看法，无论主要内容是什么，最后都少不了倾吐她绵绵的思念。“亲爱的，我不是在怪你，只是很想听到你叫我一声‘宝贝’‘小鲇鱼’，甚至‘团子’‘肉圆’。”这样的话，她不敢在短信里跟文说，初入社会的压力，快速吸收新知识新技能的压力，繁重工作的压力，这些都已经让文很辛苦、很疲倦了，她不能再给他施加感情的压力。
　　这天是文和瑛恋爱满月的日子，瑛一早醒来，就给文写短信，用诗一样的语句描述了两个月前她的心动、一个月前她的甜蜜和现在她的思念。她期待着文同样温柔地回答她，等了好久，等到文的回信：“你是不是已经开始看书了？你写的东西很牛哇？”
　　瑛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读他的短信，她舔了舔被牛奶染白的嘴唇，自言自语着：“到底是工作了的人啊，做事越来越讲效率了，连夸我都只剩下一个字了。”想到过去给他写诗，或者是发两条言词绮丽的短信，他都是赞不绝口，还曾经饶有兴致地把两首英文诗翻译出来，她鼓起腮帮，回了一条：“牛，是什么意思啊？”
　　“牛么，就是一种四腿、有角，英文名叫ox的动物啊。”
　　看到他这样的回答，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亲爱的，路上小心，好好上班吧。”
　　没过多久，她开始觉得肚子疼，刚开始疼得并不厉害，她只觉得难受，看不进书，便拿了一叠报纸来随便翻着，希望可以放松一点，以减轻对疼痛的敏感，可是渐渐的，连报纸也看不下去了。她一头栽到床上，抱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蜷曲着，紧紧地闭着眼睛，大口大口沉重地呼吸，痛苦地把瘦小的身躯扭到畸形，额上冒着汗，身上却一阵阵地发冷。“如果文现在在身边多好啊，也许在他怀里，我就可以安静得睡过去，睡着了，就不会这么痛了。”她睁开双眼，无力地看着枕边的手机，回忆着上个月对文的依偎和他抓着自己的手回头看自己时担忧的目光，在这样的温暖中她慢慢地感到疲倦，慢慢地变得不再清醒，慢慢地进入梦乡——梦乡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不仅没有病痛的折磨，还有情人的体贴关怀。人身体不好的时候就会变得特别脆弱，晚上，瑛按捺不住对文的思念，倚在床背上给他发短信，告诉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能跟文好好地约一次会，不用惦记别的事情，轻轻松松不急不忙地约一次会。
　　“瑛，这话听得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啊。”
　　“没关系，亲爱的，我就是想你了。不要不是滋味了，早点休息吧，好好工作，你能在实习中有所收获才是最重要的，那样我也会很高兴的。”
　　差不多一个礼拜，瑛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关怀着自己的爱人，小心翼翼地表达着她的想念，小心翼翼地表现着她的渴望。第二天傍晚，瑛照例给文发短信，面对他冷淡的回复，瑛强忍着失望和生气，仍然用她的孩子似的可爱语调跟他聊着，可是他的每一条回复都简单得显得不耐烦。当他的回答只剩下“是的”两个字时，瑛再也忍不住了：“你还要不要我去广陵实习呀？要是不要，我就不麻罚老师帮我联系了。”
　　“在秣陵实习对将来发展会比较好。”
　　“那就是不想我去了，本来还以为我可以去陪你，去帮你准备托业考试，你会高兴呢，忙了半天，我自作多情了。”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么。”
　　“实话实说？早怎么不实话实说？”
　　冲文发了一通火，瑛坐在床沿上，短信一发完就开始后悔：想好了不惹他不高兴的，他工作累了不愿意多说话，干吗逼他呢。这么想着，又把手机掏出来向他道歉。道歉的短信刚发出去，就收到了文的短信：“我们可能不会有将来的。”
　　手机攥在手里，泪水毫不犹豫地夺眶而出，妈妈在房间门口探了头进来：“我出去买点东西，过一下就回来。”瑛喉咙梗着说不出话来，头压得低低地看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床沿，使劲点了点头。听着关门的声音，瑛冲向电话，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手机号，没有接，她又用手机打，还是没有接。收到文的短信：“不要打了，我怕听到你的声音，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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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文考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午饭又没怎么吃。“瑛，下午我想在宿舍好好睡一觉，晚上再陪你好不好？”
　　“嗯，那你好好休息，别起太晚了，肚子会饿的，中午吃得少。”
　　下午，瑛便干着自己的事情，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家的行李。等到晚上，下楼等文，正巧看到成的男朋友在楼下站着，两人彼此看了看，同时笑了出来，她男朋友问瑛：“你们去哪儿？”
　　“不知道，没计划。你们呢？”
　　“市中心那边吧。”
　　“好啊，那那边留给你们，我们就不往那边走了。”
　　“广陵不就那么大嘛，又没有两个市中心。”正说着，成下楼来了，文也远远地出现在视野之中，大家便道了别。
　　瑛看见文，忍不住地嘴角就扬起来了，文穿着昨天她买的衣服，她什么也没说，跳上文的车随他走了。两人在饭店里坐定，点完菜文问瑛：“吃完饭你想干什么？”
　　“随便。”
　　“看电影，还是逛街，你挑吧，不过我要早点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六点多钟的车。”
　　“啊？哦。真辛苦喔。不去看电影了吧，都不方便说话，我觉得我好多天没好好跟你说话了。”
　　吃完饭，瑛坐在文的身后：“衣服合身吗？”
　　“嗯。”
　　“Like it?”
　　“Love it.”
　　瑛笑开了，把脸贴在文的背上：“Why？”
　　“女人是不是都喜欢问这个傻问题啊？”
　　文把车骑进学校附近的公园，公园是免费的，景色环境都不错，但他们没有在那儿约会过，所以这地方对他们俩而言也算是新鲜了。两人手牵手地走在公园里，星光月光被徐风送到他们身边，文索性把瑛拉进自己怀里，搂着她往前走，瑛扭头看看他：“你不热啊？靠这么近。”
　　“热呀，都热死了。以后得找个有空调的地方约会，否则真受不了。”
　　瑛便笑着躲开去：“那我离你远点。”
　　“嗯，不行。”他又把瑛拉回到他的怀里，“热也要抱着你。”紧紧地抱着瑛，他用自己的双唇罩住了瑛的嘴唇，瑛闭上眼睛，享受着文的热吻，月亮透过树叶的缝隙温柔地看着这对情侣，夏风在他们的耳边吟诵每一首歌唱爱情的诗。瑛在轻轻的喘息中睁开双眼，将水一样的目光沾满文的整个面庞：“亲爱的，你想把我吞下去吗？”
　　“对啊，我真想一口把你咽到肚子里。”说完，他又低下头去吻她，再不给瑛任何开口抗议的机会。瑛也不再开口抗议，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出到九霄云外，这样甜美的滋味，她已经许久没有品尝到，并且，将有很久品尝不到。于是，两人都慷慨地互相给与着，又贪婪地互相索取着。
　　从公园出来，瑛坐在文的身后搂着他：“亲爱的，你骑慢一点呀。”
　　“呵呵，你考验我的技术啊？本来是想今晚陪你玩玩的，可是就在公园坐了一会儿。”
　　“没关系啊，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了。像现在，我坐在你车上，抱着你，就感觉特别幸福。”
　　“真的啊？抱紧一点。”
　　“这样够不够紧？”
　　“再紧一点，只要别把我的晚饭挤出来就行了。”
　　于是，瑛就紧紧地抱着他，抱到呼吸不畅、手臂生疼。
　　车骑进校园，文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钞票：“去买两瓶水，够不够？”
　　“够了。”瑛蹦蹦跳跳地进了超市，过一会儿拎着两瓶矿泉水出来了。
　　“叫你买两瓶水你还就真的买了两瓶水啊？”
　　“呃？你不是说你喜欢白水的么，我就拿了这个啦。”
　　文笑了，接过她手中的水和零钱：“In fact, I prefer Cola.”
　　“不早说，in fact, I prefer juice.”
　　文把瑛送到宿舍门口，捏捏她的脸：“上去吧，我回去收拾东西了，有事再发我短信吧。”
　　瑛噘起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然后很不情愿地点点头：“嗯，你早点睡啊，记得开闹钟。”
　　文看瑛走上楼梯，骑着车走了。瑛走到二楼，通过走道上的窗户看着文越骑越远，直到从她的视野中消失。她甩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垂头丧气地走回宿舍，宿舍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往椅子上一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打转的风车，在这孤寂的屋子里，有什么事情让它们这么开心，要如此这般地手舞足蹈呢？瑛把头仰在椅背上，斜着眼望着桌角文的照片——在润州拍的那张，当时瑛坐在那头石羊上跟站在她身边的文说话，一侧脸看见骁冲他们举起了相机，她便起身走开了，于是文一个人骑在石羊上拍了一张。她伸手把照片拿过来，擦掉镜框上的一点灰尘，冲着里面那个欢笑的男子腼腆地笑了。照片收进柜子里，她便开始整理东西。
　　桌上的瓶瓶罐罐都洗干净装进袋子里了，书全放进柜子里了，该收的收该扔的扔了，事情都做完之后，欢回来了：“咦？你怎么在？”
　　“想你了，就回来啦，可是回来了你又不在。”
　　“鬼才信你想我，跟你的亲爱的在一起，你还会想我？我去大礼堂看电影啦。”
　　过会儿，成进来了，瑛以惊异的目光看着她：“你怎么会……回来这么早？”
　　“你怎么会回来这么早？”成放下包，回头看到瑛的桌子，瞪起了她的小眼睛，“天哪！你神速啊！不仅人回来了，连东西都整理好了！”
　　“干吗这么大惊小怪的，我都回来一个多小时了，整理好了不是正常么，你简直是藐视我的能力，要知道，我的亲爱的说了，将来我们要分工合作，发挥各自的比较优势，收拾东西这一块可是分配给我的。”
　　“先别说收拾东西，你等了一天半，等着跟你的亲爱的约会，怎么约了这么两个小时就回来了啊？”
　　“他明天早上六点多钟的车票啊，这会儿回去整理东西了。”
　　“那他下午干吗的啊？”
　　“休息的哦，考试考累了。”
　　“这个男人，可真是忙啊！”
　　“是啊，刚开始，不是忙论文就是忙开会，会开完了忙考试，好不容易把试也考完了，又要收拾行李了。”瑛从肚子里挤了点笑容堆在脸上，然后一头栽进成拎回来的袋子里，翻了点零食出来往嘴里塞。
　　“唉，你们晚上干吗的啊？依依惜别？”
　　“恶心。”瑛斜着眼睛看着她，“打探我隐私？去吃饭，然后在公园坐了坐，最后各自回家收拾行李。”
　　“没啦？真没劲，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呢，你说的那个片子还不错。”
　　“是啊，看电影可能还能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呢。”瑛一边嚼着零食，一边嘀咕。正说着，对面宿舍的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欢，有没有多余的开水啊？给我一点吧。”
　　瑛看见她手里拿着她男朋友最喜欢的那种饮料：“刚回来啊？”
　　“是啊，玩得累死了。”
　　“呵呵。”瑛的目光停在那瓶饮料上不肯走开，电话响了，是文打来的：“宝贝，在干吗呢？”
　　“刚收拾完东西，准备上床了。你行李整理好没有啊？”
　　“没呢，我在玩游戏，老有人跳出来要跟我聊天。”
　　“啊？”瑛接电话时满脸的欢喜光彩瞬间在脸上凝固了，然后又在瞬间从脸上滑落，“噢，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啦？”
　　“奇怪嘛，平时都不怎么给我打电话的。”
　　“想听听你的声音么，都快听不到了哇。”
　　瑛笑了，跟他贫了几句嘴，“好了，你快去收拾东西吧，都几点了，当真今天不熄灯不用着急啊？明天要起大早呢，早点睡。”
　　“嗯，宝贝，你要天天给我发短信啊。”
　　“不要我天天给你写信啦？”
　　“不要啦，我实习阶段住我姐家，收信又不方便。”
　　挂了电话，瑛就爬上了床：“柜子放不下了，席子怎么办呢？”
　　成举起一叠报纸：“卷起来，拿这个包着。”
　　“那包席子就要包半天哦。”
　　“急什么啊？反正你回家车多，又不要赶。”
　　“我想送送文呀。你说要不要送呢？”
　　“噢哟，受不了了，这个女人！送去吧送去吧啊，算我倒霉，我帮你掀床啦。”
　　“嗯，那可得五点多钟起床啊，我考试都没起那么早过。欢，你说我要不要送啊？”
　　“要，要，要。”
　　“哈，既然大家都这么支持我伟大的爱情事业，我就决定为它牺牲我的睡眠啦，明天早上可能要吵到你们啦，多多包含啰。”“砰”的一声，她把整个身体摔到了床上，转过身去，带着满口余香和满身文的气息，微笑着睡去了。每次回想起当时，瑛都觉得自己那时做了个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正确决定。
　　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瑛觉得还早，便去梳洗，梳洗完了之后给文发短信：“亲爱的，起床了没有啊？回家啦。”等了一下，没收到文的回信，她便呼了他一下，又过了一会儿，收到他的短信了：“刚起啊，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我回家啊，想找个人为我付打车费啰。”
　　“什么呀？”
　　“你快梳洗啊，我马上往你那边去，我们一起走。”瑛拖着箱子，买了两份早饭，急匆匆地往文宿舍的方向走去。在他宿舍楼下等了一会儿，文提着包奔下来了：“我们要快点了，育不知道我是六点多钟的车，一直跟我说话呢。”文脚步里带着跑，冲到校门外拦了一辆出租车，瑛吃力地在后面跟着，带个箱子果然讨厌啊，都跟不上他，又耽误他时间了。
　　出租车上，文跟司机说着话：“开快点吧。”
　　“嗯，还好，还来得及。”
　　“昨天晚上上网的，上到两点多钟，今天早上就起晚了。”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了看坐在后排的瑛：“幸好你发短信过来，我那会儿还在睡呢。”
　　瑛笑了笑：“看来你晚上不喜欢关手机还是有好处的啊。”
　　到了车站，还没有开始检票，他们便站在检票口等着，瑛把早饭递给文，文把包放在地上，一只手接过早饭，另一只手伸出去搭在瑛的背上：“你要想我啊，我会天天给你发短信的。”瑛笑了，微微噘着嘴，轻轻点了点头：“嗯。”
　　开始检票了，文凑上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走了，你一个人路上小心。”瑛看着文，他还带着睡意的眼里流出复杂的目光。一早上，两人都是心急火燎的，紧张得瑛根本来不及流露她的不舍，来不及吐露她还没有分别就已开始滋长的思念，来不及说任何一句准备好了却再也用不到了的台词，来不及为文在公众场合的那一吻感到讶异，来不及解析文临行前的最后一缕目光。就这么匆匆的，文上了车，只留下瑛被他吻过的半边脸颊滚烫滚烫的红着。瑛站在检票口看着他上车，看着车开走，每次都是文看着她先走，自己才走，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由瑛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文的离去。
　　文走了，带着瑛淡紫色的柔情走了，他走得一点也不轻松、一点也不无牵无挂，他很清楚，他的手里，抓着瑛交给他的一颗跳动的心。瑛也转身走了，拖着箱子往售票处走去，轮子在候车大厅的地面上滑出两条忧伤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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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 发表于: 2006-04-22

　　瑛白天有考试，晚上去听音室找文，文在看电视：“看看你的耳机响不响。”
　　“不看了，我不看新闻，你自己看吧。”
　　文把新闻看完，关了电视，瑛拉拉他：“我们去查分吧。”
　　于是两人一起去了机房，前日考的科目确实有几门成绩已经登出来了，看见自己的成绩，瑛笑了：翻译第二；听力第一。文把她的历次考试成绩都看了一遍：“你的成绩比我好么。”
　　“我们的考试简单嘛，怎么能拿我的分数跟你的分数比呢。”话虽这么说，瑛还是很高兴听到文说那话的，至少让她觉得轻松了一点，可以把腰杆稍微挺一挺了。
　　回到听音室，越坐越热，空调好像是关掉了。两人谈论着刚刚查到的分数。瑛一边用草稿纸在文身边扇风一边说：“我并不看重考试，只会enjoy my study。而且，我不想通过做考卷以外的手段提高我的考试成绩，这样，我看到自己得了第一或第二，我就知道，这是我靠真本事得来的，不是因为老师喜欢我或者因为我讨好过他们。”
　　文看看她：“瑛，我们俩的成功道路完全是不同的。如果我成功了，那就是一颗新星冉冉升起；如果你成功了，那就是原子弹突然爆炸了。”
　　正说着，骁走近了，给了文一个他标志性的笑容：“你还是不是男人啊？竟然叫人家给你扇扇子。”
　　“我刚才也给她扇了你怎么不说呢？”
　　“我不管，反正我进来就看到她在给你扇。”他又把头转向瑛：“我同学看到你，对你评价很高啊。”
　　“真的啊，不要夸我，我会骄傲的。”话虽这么说，瑛却是忍不住地开心。
　　“唉，我们几个班那么多女生，跟他相处了三年，就没发现他哪儿好的，你怎么三个月，就……”
　　瑛一吐舌头，害羞地笑了。文于是跟骁打岔，不让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第二天上午瑛有考试，文一个人去图书馆写作业。中午，瑛给文发短信：“亲爱的，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呀？”
　　“我想把作业写完，然后就随便吃了，你自己去吧。”
　　欢拍拍瑛：“吃饭啦。”
　　“我昨天跟他约好了一起吃的。”于是又给文发短信：“我等你吧，没关系，你慢慢写，不要着急。”
　　文作业写完时已经快一点了，两人坐在已没有什么东西可吃的食堂里，文默不作声地吃饭，瑛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聊些轻松的话题，文并不多说话，只是催她快吃，说吃完了还要抓紧时间复习。吃完饭，瑛安安静静地跟在文身后往食堂外面走，文回过头来看看她，她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你心情不好啊？”
　　文微微一笑，伸出手挽着她的腰：“没有，太累了。”
　　“那晚上早点睡啊，别到处串门了。”
　　瑛的最后一门考试终于结束了，她约了成晚上陪她逛街：“文前阵子说想买件衣服，我们去给他看看吧。”
　　“好哇，你准备买什么价位的？”
　　“随便，先看看吧。”她把钱包打开给她看，“我带了这么多，仅它花吧。”
　　“我的天，你什么时候逛街带过这么多钱在身上啊？”
　　“我又没说都花完，他是说想买件便宜点的，最近穿的这两件说是太贵了，洗起来都不舍得使劲儿。”
　　“哟，我说现在你怎么不说我跟我那位高消费太奢侈了，原来是碰到个比我们更能糟钱的人啦。”
　　“我的姐姐呀，你就别笑我了。我现在想通了，各家条件不一样，不能用一个标准衡量的。再说了，我好像也好久没说你们了吧？”
　　“好了好了，是好久了，你这个女人，一摊到那个家伙头上，你就什么都想通了。”
　　两人于是开开心心地吃饭、逛街，把市中心的店从第一家逛到最后一家。成冲瑛抱怨：“你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那样，你们俩的标准加起来，这衣服可真不好买啊。”
　　“是啊，男人也真可怜，选择范围这么小。我以前不怎么注意男装嘛，所以让你来给我做个参谋啦。没关系，反正我也没跟他说好给他买，你别把它当个任务了，我们自己也逛逛么。”
　　看到一套印了好多红樱桃的衣服，成怂恿瑛：“你试试这个吧，很适合你唉，好可爱呀。”
　　“嗯，是挺可爱的，可是没有袖子呀，我不喜欢。”
　　“那试试这个吧。”
　　“我不喜欢这个料子啊。”
　　“唉，这么多衣服，好像每件都会有些不满意的地方。”
　　“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好啊，囊中羞涩的时候就有个借口捂紧荷包了。否则我看了那么多衣服都是又喜欢又合身的，却掏不起那钱，多心痛啊。”
　　“哈哈，你已经深刻掌握了阿Q精神的精髓了。”
　　“我每次走过E.Land都会想，这样的衣服现在买不起，等到买得起舍得买的时候，没准都已经没法穿了。”
　　“买给你女儿穿吧。”
　　两人开着玩笑一路用挑剔的眼光看着每一件男装和女装，整个市中心逛下来，只买了点发卡头绳之类的小东西。走到头，二人一致决定回头看看为文看好的几件备选衬衫，最后目光停在一件黄色格子衬衫上，瑛把它举在手中看了看：“这个颜色会不会显黑啊？”说着她把衬衫放在成的下巴下面比了比。
　　“你这浑蛋！怎么可以这样伤我的心呢？！我虽然是没有你白，可是也不至于有他那么黑吧？”
　　两人小姑娘在店堂里肆无忌惮地跳着笑着，瑛把衬衫递给营业员：“给我拿件小号的，开票吧。”
　　成不停地打她：“怪不得要找我来陪你给他买衣服，原来是想拿我试试衣服会不会显黑啊！”
　　“不不不，他是黑，你是国际流行小麦色。”
　　“这还差不多。”
　　“我爱吃的菜有不少都是他不爱吃的，他老说‘以后我要多吃你爱吃的东西’。”
　　“为什么呀？”
　　“为了美白啊！”
　　两人又笑翻了，正应了钱钟书的一句话：“有鸡鸭的地方屎多，有女人的地方笑多。”为了些男人可能听也不高兴听一句的事情，女人常常能笑上半天，而且每提到一次就要笑一次，并且效用递减规律毫不适用于女人间的笑话，只要听到，无论是第几遍，她们眯眼、开口、耸肩、弯腰、捧腹，甚至各种拍桌子打膀子之类的手部动作的幅度都不会减小。
　　“那改天你问你的亲爱的要张他的食谱吧，我让我那位也照着他的食谱吃，我那位太白了。”
　　“就是，没事叫他多晒晒太阳，你打伞别带他打。男人么，还是黑一点好，性感。”
　　“你这个女人，真不要脸。”
　　就这么说着、笑着，一路往回走着，快到学校的时候，瑛给文发短信：“亲爱的，我们回来了，你下来一下吧，我有事找你。”
　　她刚准备往文宿舍走，却在校园门口碰到了刚从图书馆出来的文，文看到她，回头跟同行的同学说：“你们先走吧。”又转过来看着她：“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用了，这个给你，回去看书，早点休息吧。”瑛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他。
　　“呃？”
　　“你不是说想买件便宜点的衣服嘛，你这么忙，我就代劳啦。”
　　文疲惫的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容，眼里流露出一些意外：“哎呀，你这……”他看看手里的袋子，又看看开心地笑着的瑛，把她搂了过去：“上车吧。”
　　瑛抱着他，期待着他曾许诺过的明天，明天，他就要考完了，两个人都解放了，可以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地好好玩儿玩儿了。车停在瑛的宿舍附近，文倚坐在车上，瑛站在他的面前：“回去吧，早点休息，你看你累的。现在育要是再看到我们，可不会说我们俩对视能把从我们之间飞过去的蜜蜂给杀死了。”
　　“为什么？”
　　“你眼里都没神啦，还怎么放电呀？好好休息吧，明天再来放。”
　　文笑了笑，搂着瑛的腰把她拉向自己。他把头埋在瑛的怀里，两手紧紧地裹着瑛，只低低地说了一句：“真累啊！”瑛一手搂着他的肩，另一只手轻轻地抚弄着他的头发：“熬吧，剩不下十几个小时了。你可得撑着，别倒下在战役胜利前呀。”
　　“宝贝，有你让我靠着，真好呀。”
　　瑛抚摸着他的脖颈，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吻他。不远处，站着成和他的男朋友，他们看见瑛两个人亲亲密密的在那儿，成便说换条路走，她男朋友却偏不干，一个劲地要往瑛的方向跨步，成就使劲地把他往回拉。他们俩在那儿为了往哪边走嬉笑着，哄闹着，可是瑛和文一点都没有觉察到身后的动静，只沉静在两人温柔的依靠和抚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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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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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 发表于: 2006-04-22

　　本来想避开一个她不想听到的人，却迎来了另一个她不想听到的人。文大概有不止一个姐姐，每次他只说“我姐”，瑛从来搞不清是他哪个表姐还是哪个堂姐，她只知道，文提到“我姐”都是一脸崇拜。他们刚认识瑛就听文讲他姐的故事，文把他姐当偶像，文的偶像就是瑛的偶像，瑛一直都是决意要以姐姐为榜样向姐姐看齐的。
　　可是文在说着别人的好时，常常又在说着瑛的不好，为什么别人就能像文喜欢的一样高挑美丽，上进出色；而自己却是小巧幼稚，平凡任性呢。文说瑛的不好，瑛一直都能接受，那是瑛自我改造的强大动力。尽管提到美的高考成绩那次是唯一一次文直接拿别人跟她比，可是听多了自己的不好和别人的好，瑛心里就越来越不是滋味，也越来越不愿意听文提起。但她从不告诉文，她知道自己的厌恶或者说嫉妒是毫无正当理由的，她于是暗暗地努力，努力地学习，努力地争取自己的前程，努力地往文所喜欢的方向走，她相信，总有一天，她在听到“美”或者是“我姐”的时候，心里不会再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也总有一天，文会以她为骄傲。
　　后来，文的姐姐帮他找到了一家享誉世界的跨国公司做实习单位，瑛倒是显得比文自己还要高兴、还要自豪。
　　大家一起在图书馆学习，学习完了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日子是快乐的，然而这快乐并不是白璧无瑕。晚上回到宿舍，欢跟瑛说：“明天不要帮我占位子了，我想一个人去教室看书。”瑛一边洗衣服一边想欢为什么显得闷闷不乐，大家下午晚上一起看书一起聊天开着玩笑很是开心呀，是因为文跟欢开的玩笑太过分了？是因为我们其他几个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就欢一个人形单影只，她觉得不舒服？她想了好多的可能性，洗好了衣服，欢都已经上床睡觉了。瑛于是写了一封信给欢，代文向她道歉，跟她解释，告诉她没有人认为她在那个小团体中是多余的，劝她还是照例去图书馆，否则她不开心，大家也会觉得很难过。
　　第二天早上，欢一大早就爬起来了，瑛听着她下床，听着她打开自己放在她桌上的信，听着她撕纸给自己写回信，便继续在床上躺着，直到欢出了门才起来。看到欢给自己留的条，她知道，欢是真的生气了，因为文的一句话，她感到很难过。于是，瑛又给欢写短信，向她解释，跟她道歉，让她宽心，短信打了几百个字，赶到图书馆时，早已座无虚席，欢冲她无奈地笑了笑：“我们努力了，只占到三个位子。”
　　“那等育来坐吧，我跟文去教室了。”
　　“文，图书馆没位子了，我在教室，挺热的，你不用来了。昨天你跟欢开玩笑开得过分了，一定记得跟她道个歉，”
　　“我已经出来了呀，过会儿就到。”
　　文走进教室。
　　“你去跟欢道过歉了吗？”
　　“没啊，我没去图书馆。”
　　大热的天，在连电风扇都没有的教室看枯燥的政治，自己的男朋友把自己的好朋友弄得很不开心了，于是自己也很恼，瑛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烦躁，冲文发了一通脾气。文并不跟她吵架，只是一个劲地叫她别再生气，跟她解释，自己过去跟同学开玩笑习惯了，不管男生女生都很随便的。
　　“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欢的心理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好，你说过分了她会难过的吗？你一兴奋，就全给忘了。再说了，你那些同学跟你相处久了，对你了解透了，可她不是每天跟你生活在一起的人呀，我是你女朋友，我会知道你能这么跟我开玩笑是跟我好，可她不会这样想。话又说回来了，你那些同学是不是也被你伤过心了还不一定呢，很多人是不会把伤心告诉你的，像欢，如果我不问她，你以为她会告诉什么人你的话让她难过了呀？”
　　瑛跟他说了一大堆，他的回答只有一句：“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这样跟我说过话。”
　　“你以为我想呀？不这样说你想我怎么说？哦，文，你好能干哦。是不是啊？”
　　“好了好了，不说了好不好？算我不好。”
　　“跟人家道歉。”
　　文在旁边的位子坐下，把手机递给瑛：“我赶作业呢，你帮我给她发个短信吧。”
　　没办法，瑛照着文的口吻给欢发了短信向她道歉，两人便也不再纠缠这事。各自看书，中午一起吃饭、聊天。从考试的事情说到男女差异，他们都认为女生成绩再好，进入社会，很容易就被男生甩到后面了，这个话题聊着聊着却又争执起来。两人对成功的定义和对成功的道路的选择都不同，瑛坐在教学楼底层的围栏上，文一脸严肃地站在她的面前：“你倔强，你有想法，可是你有做比尔盖茨的才干吗？不争取奖学金，选了你去上党校你跟老师说要退出，连学位也不在乎，你要是能成比尔盖茨那别人会说你是有个性，可你成功不了只能说明你有病。”
　　“我为什么非得要按照世俗的标准来衡量自己啊？我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是也有我在乎的东西啊。比尔盖茨是成功的，可做不了比尔盖茨就不成功了吗？我就觉得能做好一个贤内助，当一个好妈妈，作为一个女人就是一种成功了……我是对自己没信心，我对社会、对现实也没信心。我上大学之前就想出国了，上了大学之后也做过这个计划，我想去加拿大学教育学，可是我发现这根本不是我的家庭所能负担的起的。”
　　“那你尝试过没有啊？像美国、加拿大这样的国家都是有奖学金的，你甚至都没有去考个试争取一下，考试的钱你家人总出的起吧？我六级考了四次，就算这次不过我下学期还会去考，至少我在努力。可是你连试都没有试过一次。”
　　瑛抬头看着她，一股强烈的酸味刺激着她的鼻腔，眼泪拼命地往外钻，好像被困在火中的人，拼了命地想夺路而逃。换作从前的瑛，大概早已嚷出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我很差劲？你拿过两年三等奖学金又怎么样？如果我们专业有你们专业那么多男生，你以为我拿不到吗？当我为了某项奖学金努力了一年，到了看到自己成绩达标的那一刻，却也了解到当年不发那项奖了，从那一刻起我就对奖学金这东西不再抱希望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去考雅思？是想好了不管有钱没钱大四的时候考一次，哪怕不去加拿大，也尽可能争取出去转一圈的。就是因为你，爱上了你，我决定跟你回家了，决定跟你去闯你想要的世界了。”
　　可是这些话最终还是被瑛咽回了肚子里，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她别过脸去，使劲把泪水按回到泪腺里，没有让任何一滴成功逃逸。是时，她想到的是文的一则读书笔记，是从一本叫做《No Excuse》的书上摘抄的。“No excuse，他是相信这个的，我还是不要说了吧，那些不过都是excuses罢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从今天开始好好努力，像他说的那样好好努力吧，让他看到我的成绩比什么excuse都要好。”
　　“好了，不早了，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育说他们找到了两个位子，我直接去图书馆了。”
　　“那你把你的论文整理一下，我下午帮你打。”
　　瑛回到宿舍，去洗了个澡。炎夏的中午，浴室里空空荡荡，瑛一个人站在水柱下，让滚热的水从头顶流到脚底，全身上下的皮肤被水烫得通红。在这哗哗的水声中，她哭了，让泪水跟着水管里流出的水一同滑过自己的肌肤。在空无一人的浴室里，她痛痛快快地哭，把眼睛哭得和身上的皮肤一样红。原来自己让自己爱的人这么失望，在她面前的路将会很难很难，但是隐隐的，她又感觉到一点希望，因为有了他，她可以重新找回失却的激情，重新像小时候一样漠视失败与障碍，天真地去追求梦想。
　　回到宿舍，看到文的短信：“宝贝，你什么时候来？”“宝贝，你怎么还没来呀？”
　　“这就去了，亲爱的。”
　　匆匆忙忙跑到图书馆，没有让任何人看出半个小时之前她的眼睛是怎样的红，拿着文的论文上了机房。她喜欢打字，为文打就更是无限的乐趣了，收到文的短信：“宝贝，打累了就歇一下，记得保存。”可是她一分钟都没有休息，文的考试负担很重，多帮他打一点就是减轻了一点他的负担。
　　过会儿，文到了机房：“怎么样了？”
　　“还剩两张。”
　　“就剩两张了啊？你打字满快的哇。比我想象的快多了。那就交给你了啊，我下去看书了。”
　　晚饭前，瑛把东西打完了。育看到她回来，冲他们笑笑：“瑛，叫文付你工资呀。”
　　文把论文的手写稿扔在桌上：“我们的爱情怎么能这样衡量呢？她说我们学经济的老是会把东西量化，我们的爱情不能再量化了。”
　　瑛没有想到文会就这样把“爱情”二字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不过她更高兴的是，中午的争执似乎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两人又亲亲密密，说说笑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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