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一个好的导演必定是位优秀的编剧,应该说法斯宾德把《Die Ehe der Maria Braun》(《玛利亚布劳恩的婚姻》)的故事讲得足够饱满——一个女人撑起了戏台子,她的绝望和兴奋,激情和淡漠,奔走和游离,都抻动着整部电影的筋脉。而每一个具有典型性的角色背后总是有着一个庞大的时代背景和精神宿愿作依托,香艳的女人,惨淡的婚姻,以及不可抗拒的宿命悲剧。
其实做女性电影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女人的脆弱更容易博取人们的同情,她们的命运更容易产生戏剧化的效果,以及牵扯到爱情和婚姻,共存还是决离,这都是问题。
而恰恰女主角玛利亚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她一直很真诚地爱着,期盼着,她将婚姻神化,很清晰地认识到性与爱情其实就是一个向性问题。性是在多向吸引中得到的肉体满足,它不一定是神圣的,严格的,一对一的,而爱情这声音才应该是银河系中那颗最美丽的星星。固然美满的爱情必要包含美妙的性,美满的性自然也要以爱情为前提。然而往往爱情又不等同于性,性也不能完全代替爱情,就如同灯红酒绿中的男女都不能代替爱人一样。
记得布劳恩夫妇从结婚那一天起就开始经历磨难,这个不好的征兆让我们不免去预示其后的波折,于是耐过那些望眼欲穿的企盼,撕心裂肺的煎熬,痛不欲生的痴癫和疯狂,以及万死不悔的追求与等待。当噩耗传来,我们好像是在本能地期盼着这样的爱情可以海枯石烂,坚贞不渝,期盼着玛丽亚的忠贞和纯洁。但是似乎她表现得太快了——不停地寻找,亲吻,做爱,狂欢。她把自己从驱壳中抽了出来,完全地冲到了悲痛之外,让希望占据那些不可逾越的心理价值。
但是如果换位思考,玛丽亚的希望似乎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婚姻里,她那短暂得只有两天的婚姻。我们似乎不能指责她的放荡,她的娇媚,她抛下的唇印和律动的金发,这些都不代表她真实的爱的向往。依托可以建立在精神之外,隐隐约约地袒露着,或者干脆赤裸裸的,这都并不可耻。同样的残酷让一个女人去承受,就必须接纳她的脆弱,哪怕她的执著再沉重也需要某种方式上的释放。但这种方式在她与其后各种情人接触的过程中被证明并不是再去爱一次:再爱一次似乎更残酷,这意味着所有的幸福感又要一点一点被充溢起来,然后重新冲裂。这和抱着希望往悬崖下面跳的感觉一样,是再一次两个极端的轮回,不能轻易复制。
可是似乎命运仍然喜欢和玛丽亚开玩笑,这同时也是法斯宾德的成功之处,他让那些残忍变美好了又重复过一遍,然后再把美好斩碎了给人看。起死回生,入狱,阴谋,回归,死亡。情节偏偏没有按部就班地走,它的的确确让一个相信爱情的女人更相信爱情了,哪怕被投入地域走了一遭也还是兴奋地迎接她的丈夫,仍然热情激动地颤抖,仍然剪不断每一次绝望所留下的疤痕。
当玛丽亚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醉酒中醒来,嘴边还没抹去乱掉的唇彩,看到站在门口的布劳恩时,她那一瞬间的状态是迟钝的,心和大脑在那一瞬间也应该是空白的。但是倏的,玛丽亚好像又记起了什么,记起了那种爱的感觉,血液在身体里开始流动,炽热地充斥着每一根血管,暴涨,沸腾。她开始不停地说话,抽烟,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表情丰富。她似乎在努力寻找一种状态,一种多年以前曾经拥有过却被种种宿命的悲哀剥夺了的状态,她试图走回来,把抽出去的灵魂重新放到身体里来,更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寻找,这种感觉早就容进了她的血液,打开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足够的诠释,只需要短暂几秒的释放。对,那就是爱的记忆,被重新唤起了,真实地透着亮,飞溅出了压抑已久的火花。一切结束的都回来了,一切失去的都拥有了,一切欺骗都黯淡了,在那一刻我宁愿相信她决心再爱一次了,哪怕依然粉身碎骨,依然身无分文,依然遍体鳞伤,依然希望渺茫,也在所不惜。这,便是一个女人的决绝。
请原谅我是如此热情洋溢地去赞美这样一个女人,即便她与各色男人有染,即便她只懂得床上的语言,即便她粗俗污秽,但对爱的执著丝毫没有减弱,致使被死亡洗礼了一遍又一遍,却变得坚韧如茧。所以相信婚姻是好的,这意味着她正在给自己的爱情加上了一簇花环,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决绝,选择了她尖叫的人生。
PS.如果不是要赶作业一定没有这个决心动笔。一段日子了,一个字都憋不出来。玛丽亚的影评开头部分借鉴了一些文献,中后部分自己就开始越写越写high了,有点儿钻进去就拔不出来的感觉,所以整文有些混乱,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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