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马中才]

鹰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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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发表于: 2006-07-18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文/马中才

有些女孩子很奇怪，仅见过一面便能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个女孩子的头发很直，和众多拉过头发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还挑染了几根紫色的，不过她的刘海和耳鬓的头发却有一些小卷卷。很难猜出这是故意烫的还是她本来就是一个卷发的女子。
第四次见面还是在那个教室。九教112。一个通宵教室。那时侯我们这所大学的期末考试已经接近尾声，所以来这里复习的一般是准备考研的同学。那一次我特意坐到了她的后面。她偶然甩一下长长的头发我就闻到了淡淡而清凉的青草味道。她应该刚刚洗完头发，然后用吹风机吹干的。自然风干的头发残留的香味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应该是用海飞丝的。薄荷香型的那一种。
她喜欢用一张白色的毛巾垫在凳子上，一种拒人于外的感觉让人不敢亲近。这不得不让我怀疑她有洁癖。
看了两个小时的书，我按照惯例从后门溜出来透透风。因为是冬季，教室的窗总是关得严严实实，呆久了就有些胸闷。
开了后门就看见碧云湖。有铺着青石板的阶梯通到湖边。湖边有红豆树和变叶木。湖面上有浮萍。
那个女孩子也出来了。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了出来。我本来想对她笑一笑，可是她一直没有看我。我有些不知所措，然后故意拿出手机来写短信。女孩用她那稍微有些高傲的眼睛看着湖，从胸部提了一口气上来，又慢慢地吐了出来，如此反复几次，踱着细小的步子到了阶梯上，然后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跳着。整个身子舒展开来的样子。跳下去，再跳上来。跳下去，再跳上来。
然后风起了。带来了湖边刚刚开放的鸡蛋花的味道。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那么美妙的味道。风大一点的时候，把后门给关上了。我只好从前门进去再从里面把后门打开。
她走了进来，不断地搓着小手，很冷的样子。冷得舒舒服服的。这一次她笑了，她笑的时候脸上就有两个狭长的酒窝。或许是对着我笑的，或许又不是，因为我发现她的笑脸的时候她的眼神已经没有注视我了。
一句话也没有，然后我们又开始复习我们考研的课程。
我发现她在看《心理学》，我不是故意的。那几个字的确很大，我一眼就瞥见了。所以我想她应该是考我们学校的社会科学与管理学院的教育经济与管理专业。我在《2005年硕士研究生招生简章》上面查过了，只有这个专业的考生要求考《心理学》。当然，也有可能她是考其他学校的研究生。我很想问问她，或说点什么，相互交换看一些《政治》《英语》等公共课的资料。可是我一直开不了口。当然不至于害羞，我是一个木讷而低调的人罢了。
从外表看她也是很谦逊和低调的样子，其实骨子里桀骜不驯。那是我第五次见她的时候得出来的结论。那时侯我和舍友一起去饭堂吃饭，那天舍友刚买了一款新的彩屏手机，在路上舍友看着手机里的图片大发感慨，“哇，好红！”“哇，好白！”然后我们就听见一个女子在我们旁边嘟哝了一句“哇，好白痴！”我们抬起头，把视线从手机的屏幕转到那个女的身上，原来那个女的身上穿着红红条条白条条相间的那种T-shirt。我知道了，她以为我们在调戏她。她有些气愤地瞪了我们一眼。我才发现是那个她。
我们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加快步伐。舍友正想说点什么表示抗议，她已经走进了饭堂。
然后舍友说了句，“神经病！”
吃饭的时候我们坐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可能近视得很厉害，并没有发现我们的样子，或者她并不知道她刚刚骂了“白痴”的那两个人就是我们。因为她看起来又是那么安静了。
我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在那扒着米粒，把一小片一小片的莲藕送进她小巧的嘴里。我无意中数了一下，她一口饭嚼三十下，一口菜嚼二十下。

九教112。我按照惯例去那看书。我这人一旦习惯在哪个教室看书就不想改变，这说明我是一个从一而终的人，喜欢无休无止做一些重复而毫无意义的事情也不会觉得厌烦，不愿意主动去接受一些新的事物。
估计她也是。因为我基本上每次来到这个教室都会看到她。虽然九教的所有教室都是通宵教室。空出来的位子也有很多。当然，112也还有另外一些考研的同学。有些女生很漂亮，有些就一般了。我不知道她们是否经常更换教室，但我一来到这个教室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找她。位子是不确定的，她有可能是坐在随便的一处。如果她不在我就找哪个位子上铺着白色的毛巾。然后再选择一个离她不远的位子坐下。
一般来说我是坐在她的后面，这样可以看见她的动作。也不是正后面，当然要有一点角度，最好可以看见她的一点脸蛋，有时隔着一排，有时隔着两排，有时在她的左下角，有时在她的右下角，不至于让她觉得我老是跟着她。所以我想，她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在注意着她吧，甚至，她有没发现我的存在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我则养成了一抬头就看她头发的习惯。她有时在耳边别一只发卡，有时在脑门的正后面绑了一小撮头发利落的竖在那一片垂发的中间，更多的时候是一头黑发垂在那，什么也没有。我那时仿佛只要一看见她就很安心似的，就像以前我跟一个要好的女孩子说的那句话“我们一起努力就不觉得寂寞了。”
如果7点钟她还没有来，我就开始不习惯了。现在都7点了，你怎么还没有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她应该就要到了的。于是，每次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我都会朝门口看一眼。倘若进来的是一个和你差不多高也差不多瘦的女生我都会激动一下。可是，很多时候她们都不是你。有时候，她整晚都不来。今晚你去哪里了呢，是不是换了教室，要不就是去参加朋友的活动了吧。
每天晚上，整个教室大约有15个人左右。
因为不像平时上课一样有固定的下课时间，所以时不时会有人起身开门上卫生间。除了一些开门声和脚步声，教室里就只剩下翻书的声音和日光灯发出的吱吱声。有一次我和她几乎是同时起身上卫生间的。在安静的教室里，她高跟鞋的声音极其清脆，虽然她的步子又小又轻。我跟在她的后面。她开了门，我跟了出去，然后我顺手把门关上，不至于让风吹进来冷到前排的同学。
两个人在去卫生间的走廊上似乎有些不自在起来。我很想上去跟她说点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后面的我。倘若她一直没有注意过我，那么，我那突兀的打招呼的方式肯定会给她带来尴尬。我能做什么呢？只能跟着她。我明显发现了她加快的步子。我想，如果她现在能掉下点什么东西就好了，哪怕是一张废纸，我也有勇气跑上去检起来对她说，“对不起，同学，你掉了这个。”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掉。
想入非非的事情谁都爱干，我稳了稳心里那只狂蹦乱跳的小鹿……
我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我经过她的位子瞥了一眼她课桌上的书本。她把《2005年星火英语考研词汇》看到499页了，而那时侯的我只看到了397页。我很想翻翻她的书，看上面有没她的名字。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谁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大字“祝所有在九教112复习的同学考研成功！”于是我一激动就在那呆到了凌晨一点钟。此时我看了下周围，那个女的还在。另外还有零零散散的两三个同学。
我想，这一次，如果所以同学都走光了，就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我就跟她说说话，问她叫什么名字，报考的是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的研究生。
于是我想等着，不小心睡了一下，倒也没打呼噜。后来被冷醒了，一睁开眼，教室里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了。我用力伸了一个懒腰，身子随后像一根突然绷断的弹簧骤然猛缩，蜷成一团。

知道她有男朋友是在一个晚上。好像离考试只有一个月了吧。那晚很冷。
不知道谁在“祝所有在九教112复习的同学考研成功！”的后面加了“谢谢”两字，看上去是一个女孩子的字体，小巧小巧的。
那晚的她打扮得很鲜艳，不是穿那件红条条白条条的T-shirt，而是一件低领子的毛衣，露出了她那长而好看的脖子，像一朵开了无数次的花。
又到了凌晨，教室里还是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这一次我没有打瞌睡了，一定得跟她说点什么，什么都成，要不就等她回去的时候再跟上去送她到宿舍。
我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男生端着一盒热气腾腾的“康师傅”泡面进来了，然后走到她的位子拈着她坐了下来……
她的嘴角翘起来，再翘起来，然后她冲他亮了亮拳头，一副很幸福的样子。
我起身回去了。
心里失落得那样真实。
于是我放下眼帘，然后我看到了她。

我也没有要更换教室的想法，还是在那，九教112。还是在她的后面。估计她的男朋友是在读研究生吧，我渐渐地会为他们感觉到温暖。或者是羡慕罢了。
有一次白天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很般配的样子，在碧云湖边，他嘻嘻哈哈地笑着，她踢了他一脚，然后跳开去。又在那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跳着青石板的台阶。跳下去，再跳上来。跳下去，再跳上来。
她很喜欢这个湖畔，多半是因为这个阶梯吧。要不就是因为那些鸡蛋花。
又是一个很深的夜。这次真的只剩下我和她呆在那间教室了。我想和她说点什么念头已经不复存在。我想，还是不要打扰这份安静的好。
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走过她的身边的时候，我希望自己的脚步能更轻些。我知道她等的人不是我。
此刻的我，已经不是失落，而是一种温馨。

2005年元月21号考试的前一天，我还在那间教室里看见了她。我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她了。
后来就是考试。回家过年。再回学校。初试上线。复试。
我的脑海中还是不断地浮现着那个女孩的背影。春天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我们的校园，我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九教112。在这里除那个女孩之外，我没有感到其他的遗憾。
我想，如果再次看见她的话，我一定会冲上去，对她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九教112空无一人。
复试过关了，接到通知去医院做入学体检。没想到在医院体检的时候我再一次看见了她，她剪了一个游泳头了，挤在一堆人里排着队，酒窝也懒洋洋地笑着，男朋友陪在她身边……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她也考上了，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如果再次看见她的话，我一定会冲上去，对她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转自雨无声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