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天水高考替考事件调查
本报记者 何春中
6月11日，中国青年报社接到一名读者的反映：“有15人团，由老师带队，在甘肃天水高考替考。”6月12日，本报记者赶赴天水市进行调查。
在随后的调查中，中国青年报社记者从当地有关部门能够核实到的，已有14名考生在高考现场，因替考在考场当场被查出，并被带出考场，控制在考点。替考共涉及天水市5个考点。另有1名组织、带队来天水参加考试的老师已被当地公安机关抓获。
据悉，这些替考者都来自山东。
5考点查出10余名替考者
位于甘肃省东南部，地处陕、甘、川三省交界的天水市，辖2区5县。2008年，天水市共有3.8万名高考考生，设有7个考区、38个考点、1298个考场。被查出有替考的考点在天水市麦积区和市政府所在地的秦州区。
天水市麦积区今年的高考报名人数共有6389人，设6个考点，分别是市二中、七中、八中、九中、桥南小学、龙园中学。
对于发生高考替考一事，天水市麦积区招办主任万录明表示属实。他向中国青年报社记者介绍说，麦积区在今年的高考中，共查出11名替考生。其中：6月7日上午的语文考试中，市九中考点查出3个替考生。6月7日下午的数学考试，市七中考点查出3个替考生，龙园中学考点查出3个替考生；6月8日上午理科综合考试，市七中考点查出1个替考生，二中考点查出1个替考生。
万录明说，替考生起初被抓住了还不承认，后来公安局查出是从山东过来的。带队老师也已经被抓住了。替考一事已逐级上报。
对于替考生和被替考生的身份，万录明表示“并不是很清楚。详细情况得问公安部门，案子是麦积区公安分局国保大队办的。”
“太大胆了！”对于发生高考替考一事，万录明很气愤：“麦积区高考招生工作一直抓得很紧。多少年来一直很好，发生替考还是第一次。我们采用数码照相，留存根，但替考还是发生了。这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中国青年报社记者在调查中得知，6月7日上午，在天水市九中查出有3名替考考生后，麦积区招办当天中午就下发了一份《紧急通知》，通知上写明：“请在今天下午的数学考试中，要求监考教师务必对考生的身份证、准考证、以及《考生签名表》进行严格审查，认真核对‘两证一表’上的照片和考生本人是否相符，严肃查处冒名替考的现象。”
天水市招办也于同一天发出通知。这份通知指出，“接省招办通知，要求各县（区）在明天的综合、英语考试中，切实加强对考生身份证、准考证的严格审查。监考教师要认真细致地核对身份证、准考证、《考生签名表》上的照片是否与本人一致，严肃查处‘请人代考、冒名替考’的现象，努力维护高考公平、公正、确保今年招生工作的顺利进行。”
“尽管我们采取了一系列的手段。但在上午查出3个替考者后，明明知道查得这么严，在下面的考试中还是发现有人在替考。这是多少年没有出现的怪现象。”万录明说。
秦州区今年高考也是6个考点，即市一中、三中、五中、六中、天水罗玉中学、天水逸夫中学。
秦州区分管高考工作的教育局副局长李美喜在办公室接受中国青年报社记者采访时说，发生在该区的替考是在6月7日的考试中发现的。“有3个顶考的，是在一中考点发现的，已上报到省里了。”
但对于替考考生和被替考人的具体情况，李副局长同样也表示“并不清楚”。
李美喜说，被替考的学生是六中的，但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现在市招办的处理意见还没有下来。“这个事情当时发生以后，在第一现场，考点工作人员就把秦州区招办主任缑金海主任叫了过去。缑主任最后处理完这些事情，然后又向我们的一把手局长汇报了。”
“我们也没有想到。这些学生胆子太大了，可能家长还不知道。这个事情是一个比较大的事情，已报到省里统一处理。”
监考老师：考生写错姓名引起了我们的怀疑
记者在调查中获悉，最早发现有人替考的，是在市九中考点，时间是6月7日上午的首场语文科目考试期间，两名监考老师是汪兴建和胡喜君。
今年高考，天水市继续实行监考教师县区之间整体对调制。汪兴建和胡喜君是天水市五中（位于秦州区）的教师，作为监考人员，他们被派往市九中（位于麦积区）考点进行监考。
6月13日下午，记者在五中校园里，见到了戴着眼睛、个头较高的汪兴建老师。
据汪兴建介绍，最早在天水市九中考点98考场发现有一男性考生涉嫌替考的，是胡喜君老师。当时，距离开考还不到10分钟。
胡喜君随即把主考汪兴建叫了过来。
汪兴建走过来进行仔细核查。那名考生持的身份证用的是“燕涛”的名字，身份证也看不出什么问题。考生准考证和存根上的留底也是同一张照片，但身份证和监考教师手中拿的存根不是同一张照片。
汪兴建还发现，这名叫“燕涛”的考生本人长得和存根上的照片“明显不一样。”
“照片上的年龄看上去要大一些、胖一些，但这个娃娃好像瘦一些。”汪兴建说。
但那个学生告诉汪兴建，他原来胖，现在瘦。
“但是我当时感觉他从哪一个地方都不像。”
细心的汪兴建注意到，这名考生还有另外一个非常值得怀疑的地方。
原来这名考生在试卷上的考生“姓名”一栏里，一不小心写上了他自己的名字，然后又进行了涂改。
“他在改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发现了。”汪兴建说，一名参加高考的考生居然把自己的名字都会写错，这种可能性很小。
尽管这名考生有诸多疑点，但汪兴建和胡喜君两名监考老师仍不能确定这名考生到底是不是替考。
于是，汪兴建就对这名考生说：“你不要怕。你现在暂时可以看你的试卷，但不要答题。如果经查确实是你的话，我们会保护你。”
汪兴建随后又对胡喜君说：“不行，必须要向考点办反映。”
过了一会儿，作为考点办负责人的九中校长来了。来之后，九中校长问这名考生：“你是哪个学校的？”
这名考生回答：“我是七中的。”
“由于天水市七中根本就没有高中部，只有初中部，这更加令人怀疑。这一下马脚就露了。感觉确实有问题，这才把这名考生的试卷给收了。”汪兴建告诉中国青年报社记者。
把这名考生的试卷收了以后，民警已在外等着。
汪兴建后来还听说，经民警一问，得知这名考生是山东过来替考的，才16岁，高二学生。据这名考生说，他是被家长领来的，住在这个地方。至于替谁考，除了名字，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更没见过。
考生“燕涛”被带出考场，控制在考点后，还交待出来另外一名替考者。
6月7日下午，数学开考。汪兴建在九中考点监考的是97考场。由于上午发现了替考，汪兴建对每一个进来的考生都看得更加仔细。
突然，汪兴建看到有一名走进考场的考生长得和天水本地人“显然不像”。
“他给我的印象是山东大汉的形象。”汪兴建说。
这名长得像“山东大汉”的考生快步走到位置上坐下之后，汪兴建走过去把他的证件又仔细看了看。但这名叫“陈家兴”的考生一直不敢抬头看汪兴建。
和上午不同的是，汪兴建发现这名考生的身份证明显是假证。因为细心的汪老师发现，这名考生用的是第一代身份证，但身份证上没有“长城”图样的水印。
汪兴建还注意到，这名考生等到试卷一发下后，就急急忙忙地开始答题。他做题速度很快，实力显然特别强。
“可他始终把头低着，手在发抖，眼睛装着根本不看我。神情异常啊！”汪兴建回忆。
“我说，你不要怕，我问你几个问题。我不打扰你。你是哪个学校的？他说是第三职高的。我说第三职高在啥地方？他就说不上了。我说你给我写出来。他就在纸上写了第三职高。我又问他，你们班主任叫啥名字？他第一次说姓李，然后又改口说，‘不姓李，姓赵’。我就把胡喜君给叫了过来。说这个考生有问题，不对劲！”
汪兴建说，这名考生的身份证、存根和准考证上的照片是同一个人。“从表面上看是没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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