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见到46岁的苟少代时,他正在向来自北京的心理医生咨询。这个第一时间参与自救的平民英雄,此刻正遭遇着人生最大的梦魇——300具遇难孩子的遗体,让他眼睛一闭就看见或听见孩子们的呼喊和模样。
“每天晚上都是昏昏沉沉”
苟少代是都江堰向峨乡人,他向记者描述了地震时的情形。
“地震时,我跑下山成功脱险,随后和赶来的亲戚、邻居以及学生家长跑到街上。向峨乡小学教室没有垮塌,只有部分正在准备儿童节节目排演的孩子受了伤,我的儿子也幸存下来。但幼儿园垮了,我们连续在废墟中刨了3个孩子都是死的,但我们没有丧气,最后还是成功救了六七个孩子。受灾最严重的是向峨乡中学,400个学生大部分都被压在废墟里,我们手刨肩扛,死的没法管了,活的救出来20多个,然后用担架抬或背到路边。”苟少代告诉记者,向峨乡的自救一直持续到12日深夜武警到来之后。
苟少代的噩梦刚刚开始。从13日开始,苟少代开始寻找侄子的下落。“从中学废墟每挖出来一个遗体,我就要去辨认。太惨了！有的孩子身体断了,有的扁了,有的内脏也出来了,孩子的遗体我足足看了300具,直到侄子的遗体被挖掘出来。现在我每天眼睛一闭,就是孩子们呼救的样子和声音。我也想忘掉这些,但怎么才能忘记呀。每天晚上都是昏昏沉沉,头痛,想呕吐。”
“有时就偷偷哭了起来”
与其他孩子正在阅读和游戏相比,12岁的苟忠文默默地坐在路边。他是苟少代的儿子,在此次地震中,失去了堂哥苟忠发。
“我梦到哥哥已经两三次了,梦到我们一起打球。”苟忠文告诉记者,自己与哥哥一起长大,在地震前一周还一起打球。
苟忠文说,此次地震灾害后,自己的性格变了。以前话就不多,现在更少了,白天多数时候都是在想哥哥。
“哥哥的遗体找到后,他的头被压扁了,爸爸不准我去看。我哭了一场,后来我还有好几次梦到哥哥,有时自己就偷偷哭了起来。”
“你哭的事告诉你爸爸了吗？”记者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我知道爸爸也难受。”苟忠文说。
“有了身体就会有一切”
记者昨日在双虎灾民集中安置点看到,平常话都很少的灾民,此刻却勇敢地围到北京来的心理医生身边。
现场心理医生告诉记者,灾民遇到的心理障碍,主要有几个原因,有的是地震瞬间记忆,有的是突然失去亲人,有的是失去财产。现在一些灾民已经出现苟少代一样的心理障碍,这在心理学上被称为“急性心理应急反应”,有的调节生活习惯就可缓解,有的需要吃药。
“我们反复开导灾民,治疗心理障碍最关键还是要靠自己。我们要他们不光要相信‘有了身体才有一切’,更要自信‘有了身体就会有一切’。”
（本报特派记者 仇峥 彭州灾区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