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超市式友谊的社交网站如果说1967年的“爱之夏”(Summer of Love)把旧金山迷得神魂颠倒,1977年的“山姆之夏”(Summer of Sam)把纽约人吓了个半死,那么2007年的伦敦干脆就是“Facebook之夏”。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Facebook.com迅速发展成了一种“电子外质”,可以顽强地进入每个组织、每桩宴会轶闻和每段正在萌生的罗曼史。在随后的狂热气氛中,似乎我的每段谈话里都有这样的句子:“你有多少个朋友?”或是更坏一点的:“就当你被‘戳'了吧。”(“戳”,是一种电子“招呼”,是Facebook使用者为了好玩,发给朋友和熟人的。) 令默多克后悔? Facebook并不是唯一喜欢将自己看作是绝对新生事物的社交网站,它的规模甚至也不是最大的。MySpace号称有1.14亿用户,而Facebook的用户数还不及它的一半。但毫无疑问,今年属于Facebook,而且在伦敦更是如此。在7月份的时候,已有88.2万伦敦人移居Facebook,比5月份的注册人数增加了一倍,在短短两个月内就翻了一番。Facebook的崛起如此神速,据说就连鲁珀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都担心自己下错了赌注。就在两年前,他拿出5.8亿美元收购了MySpace。 不过,虽然旧金山的嬉皮士引领了一个自由的新时代,纽约的连环凶杀案给曼哈顿笼罩上了一层可怕的阴影,但都市青年蜂拥至Facebook.com给伦敦生活造成的影响也许要小一些。如果说造成了影响的话,那就是这种狂热可能让我们的社交生活变得更糟:将我们拖入一种舒服、受人欢迎的错觉中。 那么Facebook为什么风靡得如此迅速,几乎成了最令人兴奋的交友场所?为什么一些本来理性的成年人如此热衷于让非用户朋友们加入这个网站?与多数在Facebook注册的人们一样,我第一次接触它也是受到邀请。6月中旬的一天早晨,一位记者朋友通过电子邮件召唤我去加入该网站。对于还没有尝试过或有他人兴奋地向其推荐过该网站的人而言,这个网站是这样运作的:新用户输入姓名、提供一些职业信息(如果他们愿意的话),然后就会进入一个网页,在这里与朋友分享照片与好恶,宣布自己的到来和离去。(“詹姆斯(James)正考虑吃午餐,”或“埃玛(Emma)感到恶心。”)世界各地的Facebook用户平均每月在该网站呆3小时41分钟。对于新入职的年轻人而言,在Facebook闲逛似乎占去了多数我们过去视为办公室闲聊的时间、你可能在周末讲的那些幻想故事以及那些为了帮助打发工作时间而进行的半真半假的调情。 不过,在Facebook度过的时间,不仅仅是朋友间的闲聊,因为该网站的结构可以轻松地被窥淫癖和暴露癖者利用。这是其吸引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在Facebook,你很容易就可以密切关注朋友的行踪,还可以了解熟人甚至是敌人的生活。通过修改个人隐私设置,你可以(至少在理论上)选择只把信息透露给属于朋友圈的人。不可避免的是,有些人只想旁观:我认识的一位女士是名公务员,她承认自己已经成了一个Facebook网络搜索者,把上班时间都拿来追踪其他人的资料,同时对除了4位亲密朋友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隐身。 Facebook的年轻缔造者、美国人马克•祖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去年推出了“news feed”功能,提高了该网站对观察者和希望被观察的人的吸引力。这个功能会系统地收集朋友圈中的每个人在网站上发布的信息,将其录入非常原始的新闻收录器,提供给其他所有人看。一些用户担心这会泄露个人隐私,提出抱怨的人不在少数,但很快,多数人都喜欢上了这个新设置。Facebook迅速成为了数百万用户日常涂鸦之作的巨大微型出版人。 祖克伯格三年前刚刚创建了Facebook,当时他19岁,决定把张贴在哈佛大学(Harvard)行政办公室墙上的标准像转移到网上。网站在2004年2月推出,不到一天,祖克伯格的1200位同学就在网上进行了注册。接着,这个创意像野火一般传播到其它美国大学,然后又传播到世界各地的大学。就在一年前的这个月,祖克伯格将Facebook向非学生用户敞开大门,将一个原来具有排他性的点子社区突然向公众开放。今年6月,他深吸一口气,放松了对程序代码的控制,允许外部程序员为Facebook注入新奇的元素——例如,可以玩Scrabble文字游戏,或者同时向你在Facebook的所有朋友提问。 Facebook有点儿像运动场,人们具有一种本能甚至近乎原始的冲动:向大家展示你有多么受欢迎,你的朋友群里都有谁。因此,是否伸出友谊之手或是接受某人进入你的朋友圈,可能意味着怠慢或是失礼。如果你拒绝加某人为好友,显然你会得罪人家,但如果谁都接受,就会破坏创建亲密朋友私人群组的初衷。另外,没有人希望成为没有几个朋友的可怜人,你可以拥有众多短暂而俗套的友谊。 MTV委托对全球1.8万名年轻人进行了一项调查,结果于7月底公布。调查发现,每位受访者平均有53个网上“朋友”。在这53个朋友中,只有6个是真实生活中的亲密朋友,还有27个来自更广泛的熟人圈子。剩下的20个则是纯粹的网友;不过,尽管他们从未谋面,但年轻人仍将这些人视为真正的朋友。 两周结交近20位朋友 到Facebook上不过两周,我就有了近20位朋友,一些是工作上的朋友,一些人是他们的朋友,有几个是过去认识但后来失去联系的人,还有两个面目可憎的访客。由于想不到其它事情可做,我用自己的名字搜索了一下,发现网站上至少还有15个叫詹姆斯•哈金的人。抱着可能会找到共同兴趣的想法,我创建了一个名为詹姆斯•哈金的组群,并起了一个吸引人的标题“全球的詹姆斯•哈金团结起来”。在一天之内,我就联系到了3位詹姆斯•哈金,另外两个还邀请我成为他们的朋友。 还是由于无事可做,我搜索了一些著名的Facebooker用户,发现有人自称为新任外交大臣戴维•米利班德(David Miliband)。尽管我多次加他为好友,并向他发送信息称我是他最热情的崇拜者,米利班德仍拒绝加我为他Facebook的好友。这是他的损失。 艾塞克斯大学(Essex)社会和经济研究学院(Institute for Social and Economic Research)教授雷•帕尔(Ray Pahl)花费时间,谨慎地列出了社会学领域内的各种小小改变。他认为,当真实朋友和虚拟朋友之间的界线变得模糊起来的时候,定期上Facebook和类似网站的人就会遇到问题,因为这必然会占用本应与真正的密友在一起的时间。“那些自认为有200个朋友的人,”帕尔表示,“其实一个朋友都没有。” 时尚的网络理论新规则可以让Facebook传递的友谊变得有意义。这种思维方式最初是为了了解电脑彼此相连的后果,但如今已扩大到社科领域。1973年,早在Facebook创立之前,美国社会学家马克•格兰诺维特(Mark Granovetter)便借用网络理论工具提出,在信息交流的过程中,“弱关系”(weak tie)——你在宴会上遇到或飞机上坐在你旁边的人;你礼貌性地要了电话,但一转身就忘记了的人——比我们之前想象的更为重要。格兰诺维特指出,这类人很可能会帮你找到工作或为你提供有益的提示。就是因为你不太了解他们,他们才能给你带来新的体验。 格兰诺维特的观点被称为“弱关系的强势”(the strength of weak ties),它迅速成为社交理论的首条原则及其定义性的阐释。至少对于那些了解这一点的人而言,其意义似乎是清晰的——结识更多关系不密切、交往短暂的人,因为一个人如果关系密切的朋友太多,却没有足够多关系不太密切的朋友,也许最终会陷在固定的圈子里,进而导致社交圈子萎缩。30年后,这个观点似乎通过Facebook等网站得到了反证。在这些网站上,人们积累着朋友,就像在超市一样。毕竟,真正的友谊是通过质量而不是用数量来衡量的,而且不能靠电脑来管理——它的基础是信任、互惠和对对方生活的真正了解,这就是朋友在任何需要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地提供支持的原因。 然而,如果这些弱关系过于脆弱,不能给我们提供太多的真正支持,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如此热情地拥有他们呢?也许看待Facebook以及像它一样的社交网站的最佳方式,就是将其视为名人文化魅力的自然且更民主的接受者。就像我们中的许多人开始过分关注名人生活、好像我们真的认识他们一样,Facebook和类似网站取笑了我们一把,暗示我们就像是在花时间追逐一群真正的朋友。或许我们在Cyburbia构造的结构已经把它变成了这样一种地方:每个人都变成了其他人的小名人。让狗仔队放马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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