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是一株艳冠群芳、令众人为之倾倒的牡丹.而他,是她的花瓣上第一颗晨露.渺小,但干净透明.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沐浴下晶莹剔透,如同泪珠一般动人.
他轻轻吻着她柔嫩的花瓣,感受到她吐出的第一缕芳香.闭上眼睛静静地陶醉,品尝着她芳香中带出的一丝丝甜蜜,偷偷享受她美好的一切.
她让他如此迷醉,让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将来.只知道一生与她相伴就足够.他无怨无悔,竭尽自己的最后一点生命去滋润她.
而她,也小心翼翼地珍惜着他的一切,因为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人会比他更依恋于她.这一切,她又怎会不知呢.
然而,她终究是骄傲的牡丹,又怎么会甘心为了一颗晨露而停留,放弃自己的美丽去与他厮守?高贵的她,注定是要在百花丛中脱颖而出的.
她热情地绽放自己的美丽,努力地释放自己的芳香,在他的滋润下,她娇艳欲滴,花瓣如盈水般柔嫩.终于,在他耗尽最后一点生命的时候,她绽放到了最骄人的时候!花中之王,她当之无愧.她高贵地立在花丛中,艳光四射,姹紫嫣红黯然失色.她美丽得招蜂引蝶.然而,花瓣上少了一颗晶莹得如同泪珠一般的晨露.
他感动了上苍.上苍赐予了他们投胎做人的机会.
万花丛中,她抱膝而坐.雪白的薄纱随风轻舞,丝绸包裹下的肌肤光洁如玉,娇嫩似水.苗条而又不失丰腴柔嫩.黑发如水般流泻至腰际,在微风中丝丝轻扬,妖娆动人.
夕阳柔和地洒下一地的光辉.剑川星眸剑眉,双目精光四射.深邃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美艳得如同妖姬一般的爱人.
随手拈一朵怒放的牡丹.送给你,凝姗.
她莞尔一笑,欣然接受.双眸中荡漾着无尽的喜悦.玉指轻盈地抚过花瓣,心生怜爱.多情美目不自觉间闪着笑意.
含情脉脉地凝视她的双眼,剑川心中顿生爱意.凝姗,你比这牡丹还要美.
眼波流转间掠过他温柔的双眼,少女娇俏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无法抗拒他眼中隐藏着的无限柔情,无力地垂下眼睑.幸福笼罩全身,几欲迷失自己.
……
很快,莲姐姐衣着光鲜地回来了.
莲姐姐是和她相依为命的亲人.在城中赫赫有名的李府中做了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待遇很让普通人家眼红.也正是靠了莲姐姐,不懂得谋生之道的她才能够衣食无忧.然而,长此下去,她心中难免不安.只是自己自幼体弱,除了弹琴,就再也没有其他技艺.要想自谋生计,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凝姗不敢忘记莲姐姐的大恩大德,凝姗今生无力以报姐姐大恩,来生定当为姐姐当牛做马.
好妹妹,快别这么说,姐姐从未想过要你报答,你面相好,日后必是大富大贵之人,到时不要忘记姐姐便好.每每如此,莲姐姐都重复这一句.
姐姐说笑了,凝姗命贱,富贵与我无缘.
妹妹不该是平庸之人.等着吧,出头之日不会远的.莲姐姐抚过她绸缎似的长发说.
凝姗总是一笑而过,并不在意.
这次莲姐姐回来和往日不同.她双眼透亮,神色兴奋.握着凝姗柔弱无骨的手.凝姗,老爷听闻你奏起琴来撩人心弦,摄人魂魄,要你随我去练琴呢.好妹妹,怕是出头的日子到了.
凝姗,不想去.求莲姐姐去向老爷说,凝姗身子不适.
为什么?
我…… 我舍不下剑川.我要和他在一起.我……我喜欢他.
莲姐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凝姗,你疯了么?剑川他有什么?他能给你什么?
我不在乎,即便和他浪迹天涯我也愿意.
莲姐姐拿来镜子放在她的眼前.你看看你,你是这么美.你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凝姗看着镜中的自己.深深地震惊了,镜中的自己面若桃花,冰肌玉骨.是的,难道一辈子跟着剑川,成亲,生子.像所有平凡的女人一样日日在家相夫教子.迅速老去?不.她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她应该拥有更多.
莲姐姐,我……我听你的.
莲姐姐笑了.这就对了,好妹妹.
……
夕阳如血,凉风阵阵袭来.她微微瑟缩,剑川解下外衣为她披上.相对无语.
半晌.
剑川,我要走了,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见.你要珍重.
不,凝姗.我不许你走.你是我的凝姗.剑川声音颤抖,透着绝望,他知道凝姗是认真的.
你会找到一个比我好的姑娘……
不!剑川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为了我,你留下,好吗?
不敢面对他恳切的,哀怨的目光.凝姗愧疚地低下头.轻轻抽出他腰间所佩匕首.剑川,你若不想我走,便用这把匕首刺进我的心口.我就是你的,永远为你留下了.
剑川紧紧地握住直指着她的匕首,粗重的呼吸俞来俞急促.凝姗幽幽地闭上眼.等待着匕首刺透肌肤,刺进心脏的那一刻,锥心的疼痛,血花喷溅,红色染了一片,像美丽的花朵在她的胸前盛开,她最后的一滴清澈的泪,像牡丹的花瓣上一颗晶莹的晨露,顺着惨白的脸盘悄然滑落.而她渐渐失去知觉,倒在了剑川温暖而又有力的臂膀中,如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一瞬间颓然凋谢.
然而,她迟迟没有感觉到那种令人昏厥的疼痛,剑川的匕首没有刺进她的心口.
凝姗,凝姗.是莲姐姐在唤她.莲姐姐会带她走,凭着她的美貌和聪慧,她会拥有更多.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她不要死.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凝姗惊慌地睁开眼,不知所措地乞怜似的看着那把锋利的匕首——他始终下不了手.
莲姐姐来了,没有任何言语,拉走了惶恐的凝姗.
凝姗去了李府.老爷捻着不多的白胡子点着头说,姑娘,好面相啊.终有一朝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凝姗微微欠了欠身.老爷见笑了,凝姗一心只为练琴,没有其他奢望.
此后,她便在此练琴.琴声幽雅,宛转,如行云流水般.老爷甚是喜欢.大公子李晋也很喜欢.
姗,你长得真像是九天仙女.没有人的时候,大公子这样说.
姗,可否到我房间里来为我抚琴一曲.大公子在门口亲切地召唤.
公子说笑了,凝姗亦食人间烟火,哪能与九天仙子相比,岂不要玷污了仙子.
凝姗身份卑微,不敢随意进出公子的房间.
她小心翼翼地与大公子保持距离.因为她知道,她要的,是李晋给不起的.她放弃了剑川的一份完完整整的爱,又怎会只是为了一个李晋,她要的是更多的.多得连她自己都不曾设想过.
终于,她在李府见到了皇上.
当皇上看着她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艳与怜惜.她笑了.皇上终于看到她了,完全看到,彻底看到了.她成功了.欣喜之余,她却因一时走神被琴弦刮破了手指.皇上拿了去放入口中吮去了指尖渗出的血.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多情的男人竟然如此失态.他,才是注定是要宠她一生,爱她一生的男人.至于剑川,只是她的一滴泪.
不久,她进了宫.皇上不顾一切议论将她接进了宫.莲姐姐也被召入宫中做了宫人.凝姗被册封为妃子.幽雅地,不失仪态地做了她的凝妃.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她光彩照人,六宫粉黛无颜色,一如当初的牡丹在花丛中脱颖而出.宫中勾心斗角,她却天真无邪,楚楚可怜,又知情知趣,皇上倍加怜爱,专宠于她.她终于再次胜利,登上了六宫之首的宝座,成为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女人.母仪天下.
而剑川,早已不知去向.
凝姗终究是高贵的牡丹,皇上才是赏花之人,而剑川,只是晨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