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到德国时,也同样作过这种游戏,确也真的行之有效。但到了毕业考试时,我就毫无选择了。因为德国大学近几年来教育经费一减再减,我们几万人的大学,日尔曼文学系除了两个讲师外,只有一个教授顶着,而毕业考试必须由教授担任主考人员,这样不管他面相如何,我的主考人也就非他莫属了。考伯曼教授对学生的严格要求也是全校闻名的。在课堂上,他会当场把学生的发言批驳得体无完肤,让学生呕心沥血写的文章打道回府。显然在这样面严、心严的教授处不要说想得到好分数,就是及格也是十分艰难的。 ort*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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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德国学生能躲就躲,巧立名目,试图以其它课来取而代之。而我想尽快地完成学业,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论文终于交了,笔试也考过了,接下来就是口试。要面对教授,从一个作家到另一个作家,从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从一个文学体裁到另一个体裁,必须如计算机般地快速反应,并正确无误。要知道在法定的半小时内,能提多少问题啊!况且还要与这样一位严厉的教授“短兵相接”,这使久经考场的我也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口试那天,只见一些德国学生从考场出来,朝我苦笑着耸肩伸舌,我的心直颤抖。直到现在我仍不知当时是如何进入考场、握手、让座的,只记得刚回答一个问题,教授就提到了作家卡夫卡的小说《蜕变》。卡夫卡的作品晦涩异常,作为考试题目,更不令人愉快。正当我自认倒霉时,只听教授说:“小说主人公在‘蜕变’成甲壳虫后,家庭人员对他的态度如何﹖”我真不知道教授为何要提这样过于简单,简直不是问题的问题,是我听错了,还是他故意设圈套﹖我霎时间目瞪口呆,茫然失措。这时教授如自言自语地说:在中国家庭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相互关心、照料......我知道他曾在中国的大学作过文学讲座,对中国十分了解和友好。可眼下,在考试时谈中国﹖这哪是考试,简直是一位德国朋友和我聊中国的民情。我顿时觉得教授的面相变得和善起来,又可敬又可亲。我再也不紧张了,禁不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我仿佛不是在考试,而是和教授在一起探讨日尔曼文学。突然教授中止了提问,说:“祝你能获得好成绩。”紧张了好几个月的口试就这样结束了,我欢快地离开考场,心中充满了黎明的曙光。
不久,口试成绩公布了,德国学生都为我口试得了高分,又惊、又喜、又嫉妒,而我知道,这要归功于卡夫卡那可怜的甲壳虫。
结束了多年苦涩难忍的寒窗生涯,我欢天喜地地跑去向教授告别,可他因学术会议而临时改变了接待时间,可我怎么也不愿意就这样不辞而别。于是就到书店里特地买了一张印满各国文字“谢谢”的明信片,添上了中文“谢谢”两字。突然柜台上一大群晶莹闪亮的玻璃甲壳虫映入眼帘,全身通红,背壳上有几个小黑点,娇小、可爱。德国人把甲壳虫看成是幸运的象征。对,送个甲壳虫给教授,祝他桃李满世界。 sCzpNJ"8